大唐双龙传(1156)

杨公卿等均听得精神大振。

麻常皱眉道:“我们往来伊洛,一向走山区西面开发的林路,走山区却从未试过。”

王玄恕道:“山中有通路。”

众皆愕然,此话若从曾在王世充麾下任事的任何一人口里说出,绝没有人奇怪,但王玄恕一向养尊处优,怎会晓得山区内的情况。

王玄恕显是想起父兄,神色一黯,垂头道:“父皇他……唉!爹曾令我勘察洛阳南方一带山川形势,所以我曾多次进出山区,山区南端有一处出口,可抵伊阙西北的林区。”

众人恍然,王世充一向贪生怕死,遣儿子勘察形势,是为预留逃路。

寇仲道:“那就由玄恕领路,现在我们先使人到山区西北树林处做手脚,我们今晚就撇掉李元吉,逃之夭夭。”

单雄信担忧道:“我们虽可暂阻李元吉追入山区,可是进山区后更是全无退路,只要李元吉知会李世民,李世民河与寿安和伊阙两支部队会合,在山区南方出口守候我们,若我们被困山区,将是全军尽没的结局。”

寇仲微笑道:“若非玄恕通晓山中形势,谁敢取道山区?”

跋野刚同意道:“当然是舍山区而取林内官道,既快捷又方便。”

寇仲像已成竹在胸,从容道:“这正是用兵贵奇的道理,李元吉正因猜到我们不敢入山,故而按兵不动,任由我们从林中官道南逃,因为李世民正忱兵另一边出口,作好一切工事防御,来个迎头痛击。我们改采山道,必能令他阵脚大乱,我们则有机可乘。”

跋锋寒淡淡道:“这叫险中求胜。”

杨公卿叹道:“三个出口,李世民只能把守且二,我们如能在李世民完成拦截前先一步出山,当然一切没有问题,否则亦不该选择李世民亲自把关的出口。”

众人皆明白他叹气的因由,是为对此无从揣测。

王玄恕道:“贴近伊水的出口非常隐蔽,敌人未必知道。”

寇仲压低声音道:“一晚工夫能否通过山区?”

王玄恕道:“若不停赶路,仍须半天,但这样恐怕人马均支撑不住。”

寇仲再往上空瞧去,双目射出深思的神色,通:“那我们就定下后晚出山的目标,今趟将轮到我暗敌明,当天上猎鹰盘飞时,李世民也离我们不远哩!”

黄昏时分,西北方山林突然火起,迅速蔓延,火势猛烈,往东南席卷而来,人屑浓烟,把李元吉追兵的前路截断。

最微妙处是突围军先集中在山区和窄道问的山头,在浓烟掩蔽敌人视线的当儿,始迅速进入山区,今李元吉方面一时难以把握他们取道山区还是从林中官道撤走。

在王玄恕领路下,全体将士牵骑疾行,登山下谷,穿林涉溪,在连绵的山区疾行,至天明时人马均筋疲力尽,藏在一处隐蔽的峡林内休息,争取睡眠的时间。

此时深进山区达四十里,离南端隐蔽出口只有十多里路。

寇仲、徐子陵和跋锋寒对这类艰苦旅程习以为常,打坐半个时辰大致回复过来,带着猎鹰无名,三人攀上峡旁最高的山峰,俯察四周形势,只见山势迷漫,峰岩互立,群山起伏绵延,茫茫林海依山形覆盖远近,偶见溪流穿奔其中。可惜三人均是心情沉重,无心观赏。

寇仲拂扫无名羽毛,安抚它想振羽高飞的意欲,道:“哈!似乎真的撇掉李元吉哩!”

跋锋寒道:“李元吉并非蠢材,应不会冒险进入山区。当他从马蹄足声肯定我们逃进山区后,会一边扼守山区北方出口,一边把消息以最快方法通知李世民,着他封锁山区南部所有出口。”

寇仲仰百大空,迫:“我想放无名在我头上绕几个圈子,该不会出岔子吧?”

跋锋寒一拍怀内射月弓,傲然道:“有射月弓作守护神,谁能伤他。”

寇仲开怀笑道:“小子这么快信心尽复,小弟口服心服。”

松开缚着无名的链套,无名一声嘶鸣,冲天而上,飞个痛快。

跋锋寒见徐子陵凝神沉思,微笑道:“子陵能否猜到,李世民这个人会令我有甚么联想呢?”

寇仲代猜道:“是否比他作狼呢?”

跋锋寒愣道:“你是否晓得通灵异术,可窥见我心里的秘密,这是没可能猜得中的。”

寇仲双目闪耀着慑人的辉芒,沉声道:“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首先我想到的是你们崇拜狼,而李世民正是一头狼,更是那最可怕的一头狼王,它正伺机而噬,要一击即中。牛群早晓得在四周巡梭的狼群志在恐吓它们,令它们心力交棒,但仍是没有办法不给弄得疲于奔命,只余待死的分儿。”

跋锋寒点头道:“李世民用的确是狼的战术,比我们突厥人更运用得出神入化。我们正是那群待噬的牛,而李世民则是那头在附近徘徊的狼王,领着一批恶狼,当牛筋疲力竭时,恶狼先冲散牛群,待有牛儿落单,即群起而噬!牛儿虽比之任何一头狼强壮,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被隔离牛群的牛儿绝无脱身机会。”

寇仲苦笑道:“只恨我们明知如此,仍要像待宰的牛儿般一筹莫展。”

跋锋寒道:“恶狼致胜之法,靠的是绝对的专注、耐性、锲而不舍的精押。眼前每刻都是关系生死般重大的字,不能错过任何机会。我们想看到长江,必须学晓对付狼的伎俩。”

寇仲思索片晌,朝徐子陵道:“陵少在想甚么?”

他并没期待真正的答案,只是想徐子陵提供高见。

岂料徐子陵坦白招供道:“我在想若只准我在此刻见到师妃暄或石青璇其中一人,我会选谁呢?”

寇仲和跋锋寒脸脸相觑,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徐子陵竟坦然说出心内的秘密,且是这么私人的问题。

徐子陵淡然道:“幸好我永不用在现实中作这样的选择,否则我会选择两个都不见。”

寇仲倒抽一口凉气道:“听子陵的说话,隐有生离死别的味道,是否不看好我们明晚的突围战?”

徐子陵叹道:“你该比我更清楚,只要康鞒利放出猎鹰,掌握我们从何处出山,除非我们三人肯舍弃其他人逃命,否则必死无疑。”

寇仲苦笑道:“这真相真残酷,老跋怎么瞧?”

跋锋寒目光投往愈飞愈高的无名,漫不经意的道:“从没有一刻,我感到死亡是那么接近和不可逃避:即使面对毕玄亦没有这种感觉。坦白说,我非常享受这种死亡的感觉和压力。兄弟!应否把无名召下来,它离开了我射月弓的保护范围。”

寇仲微笑道:“既然我们心死无疑,就要死得漂漂亮亮的。”

接着发出尖啸,召无名回来。

倏地破风声起,在西南的一座山峰后升起六个黑点,迅速扩大,快速飞至,赫然竟是唐军篆养,用来对付无名约六头恶鹫。

三人自然反应的分别掣出刺日、射月、拓木三弓,架箭在弦。

无名本能地感到危险,一个盘旋朝三人站立处滑翔急降,一下于从离他们头顶逾百丈的高空,滑泻近五十丈。

此时六头恶鹫毫无顾忌的看准无名,迫至离无名只有二十多丈的距离,振翼加速,疾如箭矢。

弓弦声响,三支劲箭划破虚空,趁无名继续下滑,朝在它头上联群袭来的恶鹫疾射。

鹫嘶利落,三鹫同时中箭身亡,坠往两山问的深渊,其他三鹫吃惊散飞,在三人有机会射出第二支箭前,亡命飞逃,转瞬没在山峦后。

无名回到寇仲肩头上。

寇仲收回刺日弓,犹有余悸的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徐子陵道:“李世民应在附近。”

跋锋寒摇头道:“李世民们在山区外,今趟只是意外事件。这种产自大草原的恶鹫性情凶猛好动,篆养者必须每天放它们自行觅食,以保持其凶性。它们非是受指示攻击无名,只因猎鹰是它们从小就被训练的攻击目标,故见到无名会自发性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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