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1189)

跋野刚沉声道:“我们不可放过任何致胜的机会,因为我们资源有限,损失无法补充;敌人却有用不尽的资源人力,我军一旦土气低落,情况将不堪设想。”

寇仲仰首望天,道:“希望大雪会在几日内从天而降,否则若是下雨而非下雪,我们的处境将非常不妙,老跋你有把握吗,倘真个下雨,我们什么火油弹也难起作用。”

跋锋寒苦笑道:“我不是神仙,怎知下那样东西?”

寇仲笑道:“那即是要看老天爷的意旨,所以不用费神去想,只须作好一切准备。我要为阵亡的兄弟举行一个简单而隆重的祭礼,此事由文原去办,我还要亲自问候受伤的兄弟,昨晚是悠长的一夜,感觉上却似眨眨眼便过去。真矛盾。”

一队三十人的巴东守军从城门驰出来。粗暴地驱赶抢着人城的人,然后列队两旁,似在为将要出城者开路。

尔文焕、乔公山原班人马策骑出城,中间多出一辆廉幕低垂,透着神秘意味的马车。

徐子陵一把扯下面具,沉声道:“韩兄夫妇大有可能在马车内,我们途上劫车救人。”

尔文焕等昂然在四人身旁增速驰过,扬起没空泥尘。

阴显鹤道:“我们追!”

徐子陵知他心焦至失去一向的耐性,拉着他道:“待他们走远些,我和阴兄希白追上立即动手,雷九哥驾车跟来。”

雷九指认得是尔文焕和乔公山,冷然道:“下手不要容清,最好顺手宰掉李建成这两头走狗,真想不到李建成竟公然为香家办事。”

徐子陵道:“李建成不但与香家勾结,还搭上赵德言。我们去!”

寇仲步入帅房,缓缓关上房门,到床沿捧头躺倒,他坐的是山寨内唯一的床,是陈老谋特地为他制造。

躺在床上另一边的跋锋寒勉力坐起来,道:“想什么?”

寇仲回头瞥一眼,苦笑道:“你好像没有脱鞋子。”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你还有心情计较脱鞋子或不脱鞋子?这是目下最该采用的办法,待我们从厚载门再入洛阳时,才考虑脱鞋的问题吧!”

寇仲呻吟道:“你认为我们会有那么的一天吗?”

跋锋寒沉吟道:“若是下雨而非下雪,李世民冒雨进攻,我们的毒烟火弹将无所施其技,那重返洛阳的事可能永不会发生!”

寇仲叹道:“天上积的究竟是他奶奶的什么云。”

跋锋寒苦笑道:“是既可能下雨也可能是降雪他奶奶的乌云,天气说冷不冷,似仍未至于下雪,我们要作好准备。”

寇仲淡淡道:“是否该每位兄弟供应一个雨笠呢?”

跋锋寒捧腹苦笑道:“你这小子!真有你的。”

寇仲连靴往床上躺下,双目却是神光闪闪,缓缓道:“纵使下雪又如何?火器不足半天便会用光,始终要靠真刀真枪和李小子对着来干。火器只能在某种特定的形势下取巧占点便宜,我们始终要靠实力。他娘的!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接着土来木克、木来火烧,他娘的!咦!我们似乎漏一招。”

跋锋寒讶道:“不是所有应做的事我们全做足吗?”

寇仲道:“这招叫檑木阵,我们有大批砍下的木干,只要搬上城头往下丢,滚落斜坡,你说威力是否够厉害呢?”

跋锋寒精神大振道。“这确是奇招,如此简单为何没有人想过?”

寇仲道:“因为我们以为自己在守洛阳城,洛阳城外没有斜坡,木材在四面被围的情况下又比黄金珍贵。但在此时此地这擂木阵法却不怕雨淋,方便有效,只要在寨外斜坡推下几百根本头,李小子即使能成功越境,也过不了这擂木阵,木头晒乾后又可烧他娘一个痛快。哈!这叫天无绝人之路,只在你是否肯动脑筋。”

敲门声响。

有手下在门外高声道:“亲告少帅!白将军着小人来报,唐军开始在寨外堆积木柴枯枝。”

寇仲哈哈笑道:“通知白将军,唐军点火时才来唤醒我吧!”

又向跋锋寒叹道:“杨公曾说过,在战场上不能安眠的人均非称职的主帅。唉!杨公若仍在我身旁,那有多好呢?”

徐子陵、阴显鹤和侯希不理途人惊讶的目光,往目标追去,从巴东到灌水的主码头只有里许远,若被尔文焕等先一步登船,又或与另一批敌方的人马会合,他们便要大费周张。倘若能在中途截着马车骑队,则肯定可吃硬对方。

前方尘土飞扬,蹄音嘀哒。

徐子陵心中刚想到加速,人已超前而出,意到气到,行云流水的迅速缩短与护后两骑的距离,最精采处是衣地贴体不扬,把破风声减至最低。

侯希白和阴显鹤一先一后提速追至,前者落后过丈,而阴显鹤在徐子陵发动攻击时,仍在两丈开外。

两敌背心分别被徐子陵凌空踢中,若非他宅心仁厚,保证可把两敌立毙脚下,这刻只是经脉被封,倒身下马。

众敌骇然回头张望,徐子陵脚点其中一匹战马马背,腾空而起,往马车厢顶投去。

尔文焕大喝道:“何方小贼?竟敢劫老子的车,杀无赦!”

敌方骑士纷纷拔出兵器,冲前反击,在马车两旁的骑士同时跃上车顶,夹攻徐子陵,显露不凡的身手。

他们任何一人行走于江湖上,都称得是一流的好手,可是比之名震天下的徐子陵却是差得远,一个照面便给击落地上,不但没机会踏足车顶,还不晓得对方以什么手法击败自己,且着地后再爬不起来。

尔文焕和乔公山此时才发觉除车顶的敌人外,尚有两人衔尾杀至,他们均未见过徐子陵的真面目,认不出是他。但侯希白在长安则是无人不识,尔乔两人曾多次与他碰头,见来敌之一是他,立即色变,晓得不妙。

侯希白潇洒如散步的直追上来,美人扇“喳”的张开,摆出扇凉的优闲动作,笑道:“尔大人乔大人你们好,也只有你们这两个目中无人的敢叫徐子陵作小贼,佩服佩服!”

“当!”

美人折扇挡着一名骑士回手斩来的一剑,施展绞劲,敌人立即长剑脱手,远远掉进路旁密林内去。

修呼声起,另一名骑士被用显鹤以精妙绝伦的手法硬夺佩剑,更被扯断肩胛骨。

此时徐子陵跃坐于御者旁边的空位,那御者尚未有机会出手,被他一肩撞得横跌离座,滚倒地上。

徐子陵勒马收缰,逐渐拉停马车。

尔文焕和乔公山听得徐子陵之名,脸上血色尽褪,前者大喝道:“扯呼!”竟不理伙伴,快马加鞭的朝淮水方向逃去,尚未被击倒的七、八名大汉见头子如此窝囊,那敢逞强,转眼逃个一干二净。

马车冲前七、八丈后缓缓停下。

侯希白抢到车门前,一把拉开,双目露出不能相信的神色,吃惊道:“竟是云帮主!”

寇仲和跋锋寒卓立墙头,壕堑外的平原上三座堆得小山般高的木柴枯枝熊熊燃烧,送出滚滚浓烟,随风送来,把山寨陷进令人呛塞窒息的烟雾中。

少帅军全避进峡道和主楼内。

唐军在火堆后布成阵势,等待攻击的最佳时机。

两人却是神态从容,丝毫不在意扑面而来的火屑浓烟。

跋锋寒微笑道:“少帅的刀法大有进步,已达刀意合一的至境。”

寇仲伸个懒腰,望向烟雾中疑幻似真的跋锋寒道:“你才真的厉害,在战场上你生我死时,仍有余暇留心我的刀法。不过我的井中月早超越刀意合一,而是臻至刀即意,意即刀的境界。到最近我始明白宋缺说的‘舍刀之外,再无他物’的含意。”

跋锋寒雄躯一震,低声念两遍后,迎上寇仲目光,道:“究竟有什么特别意思?”

寇仲露出笑意,道:“就是真的‘舍刀之外,再无他物’,连自己也不存在,只有刀,刀就是一切。当时宋缺还说你明白时就是明白,不明白就是不明白。哈!可笑我那时还以为明白,到今天才知自己那时明白个他奶奶的熊,根本是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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