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180)

寇仲与银发女打了个照面,立时心生寒意。

此女轮廓颇美,可是脸色却苍白得没有半丝人气,双目闪动着诡异阴狠的厉芒,活像从地府溜出来向人索命的艳鬼。

骡车翻侧,被下滚的骡尸拖得不住与坡土磨擦,发出杂乱的碰撞声。

银发女抱起婠婠,一个空翻,落往坡脚的青草地上。

不远处有道小河流过,对岸是青色翠碧的树林,在月色下更是幽深宁美。

寇仲和徐子陵先后赶至,与她成对峙之局。

银发女木无表情的道:“果然有点斤两,难怪连任少名都要栽在你们手上。”

她的声音沙哑低沉,听得人很不舒服。

寇仲哈哈笑道:“阴癸派妖女,给我报上名来。”

银发女脸容不改地道:“我何时告诉你我是阴癸派的人?”

寇仲一振手上井中月,喝道:“你的内功路数和艳尼同出一辙,还想骗我们吗?”

银发女仍是没有半点表情的冷冷道:“算你有点眼力,我乃教主座下四魅之一的‘银发魔女’旦梅,以此女丽质天生,身具异禀,最适合入我派之门。你两人知机的话,就立即有那么远滚那么远,否则我会教你们后悔莫及。”

寇仲微笑道:“我倒不信你有教我们后悔莫及的本领,何不放下此女,让我看看你有甚么真材实学。”

旦梅双目厉芒闪动,低喝道:“滚!否则我先杀此女。”

一直袖手旁观的徐子陵哂道:“真是好笑!你刚刚说完要代贵教主招纳婠婠,现在却又说要杀死婠婠;可见你满口胡言。少说废话,仲少,先给点厉害让她见识见识。”

寇仲大喝道:“好!”

话音才落,寇仲一挺脊骨,神态倏地变得威猛无俦,扬刀跨步。

他一对虎目炯若寒星,射出森冷无比的厉芒,气势坚凝强大,最奇怪是他似乎一点都不怕旦梅会拿婠婠来作挡箭牌。

连在旁的徐子陵亦感到他井中月带起的森严肃杀刀气,跟他正面对峙的旦梅所感受到的情况,更可想而知。

旦梅苍白的容颜首次露出惊愕神色,厉叱道:“你是否不管此女性命了!”

寇仲暴喝道:“正是如此。”

井中月迅疾出击,化作长虹,取的竟是旦梅横抱手上的婠婠。

徐子陵像早知如此般,双手横抱胸前,神态悠闲,一副待看好戏的样子。

旦梅终于脸色微变,往后飘飞。

寇仲却不肯放过她,如影附形,流星赶月般追过去,井中月当头劈下,动作快逾电闪,同时刀风如山,凌厉无比。

旦梅气得双目凶光毕露,腾身而起,金色绣裙底下一对纤足车轮般连环疾踢,挡架着寇仲有如暴雨狂涛的刀势。

劲气交击之声不绝如缕。

寇仲见她脚法如此厉害,杀得性起,一个筋斗早到了旦梅头上,井中月化作漫天寒芒,朝她盖头罩下。

这招最厉害处就是令旦梅难以用脚去封架他的刀。

旦梅冷哼一声,竟将手上的绝色美女婠婠往上抛起,迎向寇仲的刀锋,她同时急堕地上,横旋开去。

其实寇仲看似刀刀狠辣,事实上却是招招留有馀地,见计得逞,连忙收刀,左掌拂在婠婠身上,自己则往后翻开。

徐子陵终于出手了。

他快逾电光石火般掠往旦梅,全力出击,一点都不留情。

刹那间两人交换了十多招拳脚。

旦梅不但失了锐气,早先已被寇仲劈得血气翻腾,此时那抵得住两人的车轮战术,给徐子陵觑隙一掌切在她左肩处,登时口喷鲜血,跄踉横跌。

她也是了得,借势一声厉叱,落荒逃走,越过小河,没入对岸林木深处。

婠婠似给一对无形的手掌托着,缓缓降在柔软的草地上,丝毫无损。

寇仲来到徐子陵旁,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到这美得像不食人间烟火仙子般的女子身上。

寇仲伸手搭在徐子陵肩头,低声道:“多少成机会?”

换了任何人都绝听不懂寇仲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徐子陵当然不会有问题,淡淡道:“至少八成,无论是长叔谋又或旦梅,都是想把我们引开;好让这阴癸派有史以来最厉害的嫡传弟子对我们进行某一项阴谋,而想来这阴谋必须有身体接触才行。”

寇仲色变揉手,道:“我的手不会有事吧!”

徐子陵知他又在装神弄鬼,失笑道:“去你的娘。若这样碰碰都有事,连宁道奇、毕玄和傅采林,再加慈航静斋斋主都不是她的对手了。唉!可惜还有两成不敢肯定,否则仲少现在就可拿刀砍去,看看能否把她砍活过来。”

寇仲叹道:“我确下不了手。若她真是那位阴癸大姐,想不敬佩她亦不行。你看她那动人样儿,横看竖看都不像个害人精,但事实上任何遇上她的男人,也多多少少会给她害苦了。”

徐子陵苦笑道:“我们正活脱脱是其中两个受害者。”

寇仲凑到他耳旁以低无可低的声音道:“不若把她送回给方泽滔这家伙,然后我们再向方泽滔说珍重再见吧!那岂不是可脱离苦海?”

婠婠的秀发像瀑布般往四方倾泻,衬着她在月照下美艳无伦的玉脸朱唇,即管苦修多年的高僧亦要为她动凡心。

徐子陵哂道:“亏你还和他称兄道弟,假若她确是货真价实的阴癸妖女,不害得方泽滔城破人亡才怪。刚才若非我们引开长叔谋,方泽滔怕已给宰了。”

寇仲吁出一口凉气道:“你不是提议要我们带着这烫手山芋上路,待弄清楚她是龙是蛇,才决定应否交回给痴情的方庄主吗?”

徐子陵双目寒光烁闪,深注平躺地上的美女婠婠在罗衣紧裹下显现出来那无可比拟的优美线条,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斗争,只要我们迫得她亮出身分,我们就胜了头仗。”

旋又哈哈一笑道:“来吧!让我们弄张板床来把这美人儿运载,看她还可睡得多久?”

两人从破烂的骡车拆下一块长八尺宽三尺的木板,全神戒备的把婠婠放在木板上,并不缚紧,就那样一前一后抬板载美疾行。

道路虽崎岖不平,他们亦不时窜高伏低,但在他们巧妙的配合下,木板始终保持平衡,使两人大觉有趣,丝毫不以为苦。本来他们在方泽滔说出婠婠的来历后,对这长睡美女的疑心已大大减低,但长叔谋和旦梅先后出现,立时令他们感到对方是欲盖弥彰。加上对徐子陵无端端着了道儿一事终是难以释疑,所以才再生疑。

寇仲和徐子陵两人不但才智高绝,又精通市井江湖的骗人伎俩,再加上比常人丰富的想像力,故而才有这种别人梦想难及的想法。

这时两人反怕会遇上方泽滔等人,朝反方向一阵急驰,走了十多里后,始放缓下来。

此时已是残星欲敛,月儿暗淡,天将破晓。他们来到一座小丘之顶,极目四方,见西北方有一座小村落,可是草树滋蔓,应是早给人荒弃了,村后横陈着一列丘陵。

寇仲瞥了一眼板上的绝世佳人,叹了一口气道:“村内的居民定是逃到竟陵避难去了。村后似乎有路穿越山林,或许是到竟陵的捷径。”

徐子陵抬头观天,见到东北方乌云密聚,点头道:“看来又会有一场大雨,我们没有问题,但这位婠婠小姐却不知会否有问题,先避过这场大雨,然后再想想该怎办才好。”

寇仲苦笑道:“怎么想都想不到办法的了。她最厉害处就是莫测高深,只是防她突然出手伤人,我们便既费神又吃力。休息一会亦是好主意。”

两人打定主意,抬着婠婠朝小村奔去。

寇仲见四周一片荒芜,想起那条遇上翟让和李密的废村,向前面背着他反手执着板边的徐子陵道:“还记得那座李密以诡计暗算翟让的村庄吗?当时我们明明见有人在村内放火,但抵达后却鬼影都见不着半个,后来那人亦再没有出现,究竟那个是甚么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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