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183)

侯希白以无比真诚感人的语调道:“侯希白正在洗耳恭听,日后更不敢忘记,姑娘请放心。”

寇仲听得心中一阵感慨。

他是自问说话欠了侯希白这种令人深信不疑的味道。难怪连师妃暄都看得起他,还让他伴游三峡。

徐子陵想的却是:假设此人生性如此,谁都没有话说,否则他就是大奸大恶的人了。

女子似乎给打动了芳心,道:“我叫独孤凤,咦!你的表情为何这么古怪,定是知道我的来历。”

侯希白叹道:“独孤小姐才真是名不虚传;只从我的眼神变化便窥知我内心的感受,不愧是身兼两家绝学的传人。”

独孤凤语调忽然变得无比的冷静,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缓缓道:“此事相当奇怪,不知道关于我的事,侯兄是从何方得到内情?”

侯希白歉然道:“这个请恕在下不便透露。侯某还知道独孤小姐不但早超越了‘独孤双杰’独孤盛和独孤霸两位前辈,连令叔独孤伤亦要甘拜下风,功力直迫尤楚红,难怪在下想摆脱小姐的追踪亦难以办到。”

接着语气转冷道:“起始时侯某尚以为小姐是慕在下多情之名而来的刁蛮女子,现在当然知道这想法大错特错。请问独孤小姐究竟有何贵干,竟这样垂注我侯希白。”

独孤凤道:“这个恕我不能说出来,好了!我要走哩!”

此时气漩终于从金炉注入关键处的生死穴,倏地变生不测。

气漩竟停也不停的往她丹田气海最下重的关元滑泻进去,且有散泄出体外之势。

两人立时魂飞魄散。

假若此事真的发生,他们等若自动把辛苦多年练来的功力尽行散掉,再要回复旧况,都不知要多少时间才成。

他们再听不到外面两人的说话,运聚精神,以意念力誓要把气漩收回来。

气漩应念回冲,化成一束急漩的气柱,逆上婠婠督脉,利箭般刺入徐子陵掌心的阴脉去。

刹那间,气柱蓦长,延伸至两人全身经脉去。

徐子陵和寇仲脑际轰然剧震,同时往后抛飞,撞至墙上始滑跌落地,倒作一团,眼耳口鼻全渗出鲜血,呼吸断绝。

沉睡不醒的婠婠却没有因失去徐子陵的支撑而倒下。

她像幽灵般缓缓飘然而起,俏立屋心。

眼幕慢慢张开,露出一对绝对配得上她绝世容颜、乌黑闪亮、可勾起最美丽的梦想的眸子。

婠婠徐徐别转娇躯,凝视着倒地不起的徐子陵和寇仲,轻叹一声。

当她似要往两人移去时,大门洞开,有人带着一门风雨闯入屋来。

第三章 因祸得福

侯希白身型高挺笔直匀称,相貌英俊,头顶竹笠,却是儒生打扮,更显得他文采风流,智勇兼备。这时他手摇摺扇,说不尽的倜傥不群,潇洒自如。

最吸引人的不但是他那对锐目射出来可教女性融化的温柔神色,还有蓄在唇上浓黑而文雅的小胡子,似乎永远令他充满男性魅力的脸容挂着一丝骄傲的笑意。

他好像很易被亲近,但又若永远与其他人保持着一段不可逾越的距离。

所有这些融合起来,形成了他卓尔超凡的动人气质。

罢才独孤凤说走便走,他本欲追去瞧瞧她长得是何模样,忽闻异响,才知屋内有人,故进来一看。

这时他眼中射出震惊的神色,一瞬不瞬盯着婠婠可比得上师妃暄那优美至无懈可击的动人背影,像一点都不知道寇仲和徐子陵两人的存在。

婠婠停止了移近两人的企图,幽幽轻叹道:“我非是没有惜才之心,只因你两人太过厉害,我又答应了人须亲手取你两人之命,才被迫下手。你们若含恨九泉,便即管恨我吧!”

后面的侯希白轻颤道:“只听姑娘仙乐般的声音,啊…”

婠婠以一个曼妙随意的仙姿美态,婀娜转身,与侯希白正面相对。

侯希白全身剧震,竟说不出话来,双目射出难以置信的激动神色。

现时如有旁观者,必可从他的眼睛读出“天下间竟有如斯极品”这句话来。

婠婠幽幽地瞥了他一眼,移往大门。

侯希白立时生出不敢冒渎之心,退往一旁让开出路。

婠婠到了侯希白身前,停下望往风雨交加的门外,低声道:“给我葬了他们,好吗?”

侯希白此时正呆瞪着她集天地灵秀的侧面轮廓,嗅着她秀发身体散发出来的天然芳香。由于婠婠只比他矮上寸许,几乎是凑着她晶莹赛美玉的小耳道:“姑娘!他们…”

婠婠再一声轻叹,打断了他的说话,柔声道:“不要粗心大意忘记了,我会记得你呢!”

这正是刚才独孤凤向他说的话。

侯希白正不知说甚么才好时,人影一闪,婠婠飘出门外,没入风雨里。

侯希白大吃一惊,抢门而出,但已慢了一步。

一道电光打在附近山头,整个村庄都被惊雷轰得像摇动了一下。

婠婠早消失无踪。

侯希白颓然跪倒风雨之中,也不理双脚沾满雨水污泥,仰天迎着箭矢般射在他面上的雨水叹道:“妃暄啊!你可知世上竟能有在气质外貌武功均足可与你匹敌的人吗?你的敌手终于出现了。”

又像记起甚么似的,匆匆折返屋内,一点都不理会挤躺墙边的寇仲和徐子陵,取出丹青,就在扇子的中心处写起画来。

此扇的另一面已绘有二十多名美女的全身肖像,惟独这一面空白一片。

若寇仲和徐子陵不是没能力说话,定会问他为何没有把师妃暄绘于其上。

不片晌婠婠活现扇上,不但形神俱肖,连她那种虚无缥缈,似在非在的特质都给捕捉得一丝不漏,线条简洁有力,利如刀刃。

侯希白目不转睛的把玩了好一会后,收起摺扇,茫然步出门外。

风雨令他记起了婠婠适才的叮咛,倏地倒退,背脊“蓬”的一声撞在门旁的屋墙上。

他用的劲力霸道非常,墙壁坍塌。

侯希白撞入屋内,连发四掌,击中支撑屋子的四条主柱。

柱子断裂时,侯希白冲天而起,硬生生撞断横梁,带着断木碎瓦,到了风雨漫天的空际处。屋子轰然塌陷,把寇仲和徐子陵深埋在瓦石木碎之下。

侯希白看也不看,长啸远遁。

若他肯留心一点,必可发觉徐子陵和寇仲两人的身体,一个热得发烫,另一个冷若冰雪,而非两具失去了生命的尸体。

即使婠婠亦想不到有此变化。

风雨延续了整天。

到黄昏时,天色才回复明朗。

明月在东山露出仙容。

瓦砾之下,寇仲的大头枕在徐子陵胸口处,背上压着一条梁柱,还有无数碎石残瓦,幸好梁柱撑着塌在两人身上的一方土墙,使两人头面不致受损,尚馀有些许吸气的空间。

寇仲颤抖了一下,先吐出口中的沙泥,咕哝道:“妖女厉害,不过却便宜了我们。”

又伸了个懒腰,登时令上面的沙石滚滚而下,低声道:“他奶奶的娘,我整个人像脱胎换骨似的,以前体内的真气,只是无数细丝般组成的一束气劲,现在这些细丝都以螺漩的方式在脉穴间行走,不但速度激增,还似骤然间增加了数年功力般,过瘾之极。”

事实上两人一直清醒,只是断了口鼻呼吸罢了。

当气漩化成螺漩的长束刺入两人经脉内时,他们真以为小命难保,尤其是那种经脉欲裂的感觉,更使他们受不了。

不过他们却没有死去,皆因气漩在他们间往返循环百多周天后,逐渐被他们收归百穴内。尤为奇怪的是每当螺漩气束进入寇仲体内时,立变得奇寒无比,而来到徐子陵处时,则由极寒转作极热。如此一寒一热,循环往复,连以前尚未贯通甚或觉察的经脉,都被硬冲开来,有若荒山野地被开垦为肥沃的田园。

整个情况等如送旧气迎新气,不但婠婠始料不及,就算集天下所有禅道高人、武学大宗师,亦要对这在武林内从未发生过的事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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