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309)

侯希白皱眉道:“为何你早先不告诉我?”

跋锋寒苦无其事答道:“你有问过我吗?”

两人再对望了一会,忽地齐声大笑。

寇仲正要睡回去时,侯希白高举美人扇,把扇张开,以只画上婠婠一人的那面遥向寇仲,道:“请问寇兄,这美人究竟是谁?”

寇仲斜着睡眼兜过来一看,动容道:“确是维肖维妙,传神生动,就像在扇面上活过来般。”

跋锋寒侧头去看,由衷赞道:“侯兄最令人赞赏处就是掌握到她那种难以形容诡秘迷茫的特质,若你的功夫像你那枝画笔,恐怕所有人都要甘拜下风。”

寇仲仍呆瞪着扇上的婠婠,大奇道:“你这水墨的涫妖女只有黑白二色,为何我却有色彩丰富的感觉,真是古怪。”

侯希白一震阁起美人扇,愕然道:“涫妖女?”

寇仲躺回桌上,呻吟地道:“那就是你的梦中情人师妃暄的头号劲敌涫妖女。阴癸派继祝玉妍后最出类拔萃的魔门高手。幸好她不喜采补之道,否则必把你这多情种子采得一滴汁都不剩下来。”

侯希白脸上现出悠然神往的表情,摇头赞叹道:“原来是她,难怪能有如此独一无二的气质,娇躯还像会喷发香气似的。”

又讶道:“寇仲兄似乎对我想不客气哩!”

寇仲叹道:“因为我妒忌了!”

跋锋寒和侯希白听得脸脸相觑,不明所以。

寇仲梦呓般闭目道:“师妃暄肯做你的红颜知己,却指使人来迫害我,两种对待有天壤云泥之别,我怎能不妒忌。”

侯希白哑然失笑道:“既是一场误会,我便陪你们在这里等到子时。横竖我已三个多月没有见过她的仙颜。”

跋锋寒摇头道:“事情绝非如此简单,侯兄最好不要牵涉在内,否则以后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寇仲亦道:“你凭我们一句话就这么信任我们吗?”

侯希白哂道:“有甚么规矩说过不可凭一句话去相信人。不要以为容易骗我,而是我从跋兄的剑性看出他是个敢作敢为,绝不介意别人怎样看他的人,这类人做过的事必不怕承认,寇仲你明白吗?”

跋锋寒讶道:“侯兄只是这项本领,便可列入奇兵绝艺榜上。”

侯希白见寇仲像睡了过去般,目光移回跋锋寒处,微笑道:“跋兄心中最美的女子是谁呢?”

又为跋锋寒斟酒。

跋锋寒不悦道:“侯兄是否没有听到我的说话,摆出一副要坐到子时的模样。”

侯希白哈哈笑道:“跋兄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我这人行事一向意之所之,任性而为,从来不计较后果。除非跋兄下逐客令,否则我很想趁趁这场热闹。横竖现在洛阳没有一个地方比这里更有趣。”

跋锋寒冷冷瞧着他斟酒纤长白哲如女子的手,沉声道:“我们三人同心,本是全无破绽,但若多了侯兄这未知的变数,将会扰乱我们的阵脚。这一杯就当作送行的酒好了。”

侯希白举杯道:“跋兄这朋友我交定了,乾杯!”

两人大笑举杯,一饮而尽。

侯希白长身而起,深深瞧了从没有动静,像一尊大理石雕卧像般的徐子陵一眼,才洒然去了。

寇仲坐起身来,道:“给这小子吵得睡意全消,真想揍他一顿来出气。”

跋锋寒瞧着寇仲在自己旁边坐下,含笑道:“这确是个令人倾心的超卓人物,手底更是硬得教人吃惊,但为何你却像不太喜欢他呢?”

寇仲沉吟道:“我也不明白。不过他的画功无可否认是妙绝当世。嘿!我根本没资格说这句话,除非我曾遍览天下古今名家的杰作。不过总觉得很难有人画得比他更传神。哈!这小子如果去画‘枕边画’,必可引死全天下的所有色鬼。”

跋锋寒苦笑道:“你最好不要在他脸前说这些话,否则他不和你拚命才怪。”

寇仲忽地正容道:“跋兄心目中最美的女人是谁?若是涫妖女就最好不要说出来。”

跋锋寒听他模仿侯希白的口气,想要笑时,倏又神情一黯,摇了摇头,目光投往变成了一个空门洞的店门,喟然道:“或者是石青璇吧!只听箫音和她甜美的声线,便可想见其人。但相见争如不见,没见过而只凭想像出来的才会是最好的。”

寇仲凑过头来,仔细审视他的神情,见他直勾勾地透过门洞看往杳无人迹的大街,压低声音道:“你口上说的虽是石青璇,但神情却像在想别个女人。只恨我欠了侯希白的画笔,否则就把你这罕有的神态画下来,像那趟沉落雁一边让侯希白在秀发上插花,心中却想起小陵那样。”

“寇仲闭上你的狗嘴!”

徐子陵愤怒的声音传过来。

寇仲和跋锋寒立时抛开一切,开怀狂笑,连泪水都呛了几滴出来。

寇仲从椅子弹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徐子陵“床头”那端的位置,单膝跪下道:“陵少息怒,我还以为你像平时般睡得像头死猪,那知竟给你听到,罪过罪过!”

徐子陵猛地睁开一对虎目,透射出连见惯见熟他的寇仲也大吃一惊的慑人异芒,沉声道:“何方高人,为何有大开的中门而不入,却要在屋顶上盘桓呢?”

跋锋寒和寇仲齐齐吓了一跳。

即使他们刚才心神分散,但来人可瞒过他们的耳目来到头顶,只此本事,便知来人非同小可。

屋顶一阵震耳长笑。

“轰”!

瓦顶破碎。

随着尘屑木碎瓦片,一个雄伟的影子自天而降,来到铺子中心一张桌子之上。

寇仲拔出井中月,怒喝一声,全力出手,毫不容情。

尚有一个时辰就是子时了。

『卷十五』第一章 死中求活

那人身穿夜行劲装,脸上戴着一个五彩缤纷,却是狰狞可怖的木制面具,披散了头发,面具边沿处可见浓密的虬髯,状极骇人。

虽看不到他的庐山真貌,但紧身衣下显示出来的体型已有慑人之姿。

其高度不但可与寇仲等三人相比,且非常壮硕,这可从他的虎背熊腰、宽阔的肩膀、粗壮的脖颈以及一双特大的手掌看得出来。

他的身体每一个部份分开来看都予人粗犷的感觉,可是揉合起来整体而观,却是健美匀称,有着灵巧矫逸、健美无瑕的完美姿态。

手上的兵器是一条浑体乌黑,油亮闪光、长达丈二、粗如儿臂的木棍,也不知是取甚么木材制成。

此时他双足才踏上桌面,寇仲的井中月已化作一道精芒,疾斩他下盘。

劲气漫厅。

跋锋寒双目掠过惊异神色,但仍凝坐不动,冷眼旁观。

徐子陵却闭上眼睛,似懒得理会的不闻不问。

“锵”的一声,来犯者长棍下挑,正中寇仲的刀锋处,准确迅疾得令人难以相信。

他以乌木棍扫挡寇仲的井中月,寇仲丝毫不会奇怪,因为他既有胆孤身破瓦而下,自该有此本领,那乌木棍必然也是不怕锋刃的奇门兵器。

但对方能尽破他井中月的所有变化后着,有如命中咽喉要害般只点正在节骨眼处,便无法不使他大吃一惊,锐气立挫。

罕有匹俦的惊人气劲,像山洪暴发般从棍端传入刀锋内,把寇仲强猛的螺旋劲气冲得七零八落,差点连井中月都给地挑得甩手脱飞。

寇仲那想得到来人强横至此,幸好他的经脉得到昨晚使他脱胎换骨的改造,故真气容量激增,补充迅快。

旧方刚消,新力又至。

急提一口真气,登时把对方入侵手内的气劲化去,“唰唰唰”一连三刀,暴风雨般往来人攻去。

那人也是奇怪,一声不吭的连挡他两刀,接着一个翻腾,越过寇仲头顶,乌木棍化作一柱黑芒,朝安坐铺子尽端桌后的跋锋寒激射过去。

跋锋寒凝然不动,有若泥塑石雕,直到乌木棍离他脸门只馀五尺距离时,左手按上桌沿,右手则闪电掣出斩玄剑,“噗”的一声疾劈乌木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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