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523)

徐子陵见她回复本色,不由颓然在桌前坐下,呆看横放眼前的霸刀,彷似能嗅到刀上隐藏的血腥味,一时乏言以对。

石青璇温柔的声音传入耳内道:“子陵啊!你怎会是如此对别人苦难视若无睹的人呢?只有你扮成岳山,才可把席应诱出来,舍此再无其他妙计。”

徐子陵开始明白为何会由师妃暄安排他与石青璇见面。

苦笑道:“小姐非不问世事的人吗?为何今次这么热心参与。”

石青璇浅叹道:“这恰好是青璇肩上负担之一,岳老临终前对宋缺已恨意全消,唯独对害得他家散人亡,更变得性情暴戾的天君席应念念不忘,假若子陵能为青璇和所有被害的人诛杀此魔,青璇会非常感激。”

徐子陵这才注意到她唤自己作子陵,心中一热叹道:“好吧!连我自己都找不到拒绝的藉口,不过我确身有要事,只能在成都再逗留七天,期满我立即离开,小姐意下如何。”

石青璇欣然道:“七天是非常足够。首先你要依人家指点,把岳山扮得天衣无缝,最重要是你装成练得换日大法的样子,那纵使和真岳山有分别,别人都不会怀疑,皆因认识岳山的人均知他在与宋缺决战前,一直修练换日大法。”

徐子陵皱眉道:“换日大法是否很厉害呢?若是如此,席应没理由送上门来给岳山试刀练靶的?”

石青璇道:“放心好啦。席应今次敢重返中原,因其练成了本门至高心法,再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内。如此公然宣布要毁寺,照我猜正是要把宋缺诱来,他又怎会怕宋缺的手下败将,他恨不得你出现才对。”

徐子陵想到“武林判官”解晖和宋家的关系,心中信了大半,望往刀旁的书卷。

石青璇解释道:“这是岳山晚年武功尽失的数十年间,闲来把霸刀和换日大法记录下来的心得,还旁及对一些人事的批评。嘻!这是你今天的功课呢。”

徐子陵那还有甚么话可说的。石青璇续道:“不用苦起脸孔哩。人家会在这里陪你,把岳山生前的事迹巨细无遗的说与你知晓,保证你可扮得天衣无缝,不露任何破绽。”

接着微瞠道:“你仍未曾说呢。人家现在这样子好看吗?”

徐子陵心中一荡,朝她瞧去。

石青璇别过俏脸,向他展现堪称人间绝色,美丽极品的侧脸轮廓,缓缓举起玉箫,纤指按着气孔,姿态美得不可方物。

百千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蔓延往徐子陵全身,那感觉就像如坐云端。

当年在王通的大宅听她在屋顶奏曲时,那想到今天竟能独对玉人,还会听到她特意赐赠的仙曲。

忽然间,他忘掉其他所有人事,这小楼变成一个自成一国,独立封闭的天地。在这王国边界外的任何地方,再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石青璇。

多么动人的美女。

箫音缓起。

徐子陵完全迷失了。

『卷二十五』第一章 月夜深谈

就算倾尽所有的语言,也描述不出石青璇箫音所赋予的感觉和想象空间的万一。

今趟奏曲比之在王通大宅或蝙蝠洞府又截然有异,若说以前是超凡入圣的箫艺示范,今次则是发自心灵无限深处的陈诉,尤其当徐子陵知晓她以无奈和血恨写成的身世后。

石青璇婉转凄迷的箫音完全不受任何已知乐曲或陈腔滥调所局限,而是近乎本能的联结乎天地间所有感人肺腑的仙音妙韵,鬼斧神工的把你领进她哀迷的音乐世界去。也使聆听者踏足到平常可望不可及,又或不敢踏足的心灵禁地内。

变幻丰富的箫音,从她置身的窗台像一朵朵鲜花般绽放开来,神妙地把小楼分间内外的隔阂彻底粉碎。高亢昂扬处,彷如在九天之外,隐隐传来;低回处,则若沉潜渊海,深不可触。

箫音像命运般紧缠徐子陵的心神,每个音符都深烙在他的内在某一处所。音与音间的衔接有如天成,绝无丝毫瑕疵。在她箫音的对比下,所有言语都变得空泛乏力。摄人魂魄的乐声令深藏的情素应召而出,教人难以排抑。

徐子陵呆望着她持箫独奏,像拥有了窗外所有夕阳的动人美景,心中涌起绵绵不断的怜惜和爱慕,不由也感叹己身的迷惘和弧寂,翱翔于某一失落的荒原内。在广壤无边、神秘迂回的音乐净土里,徐子陵的想像被引领得无限地延展,一时似如跨越了生命和死亡的局限,一时又若永远也不能从感情的迷宫脱身而出。

由傅君绰的死亡到素素的辞世,人生就似一个没完没了的噩梦。一幅接一幅的回忆浮现脑际。他的情绪和箫音似高手过招般密切挈合,并肩前进,勇闯心灵无限深处。

靶人的旋律节节冒出,剔透得犹如荷叶上滴滴晶莹的露珠,接着天地暗黑下来,最后的一抹斜阳消没在窗外地平远处。

箫音像终止了。又似可永远继续下去。

石青璇缓缓把玉箫搁在怀里,神色平静,就像刚才的箫曲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中秋后的月色透过林木缝隙泄在窗台上,把她向外的一面染得皎洁灿烂,向着徐子陵的一边却没在暗黑里,强调了她优美的轮廓和体态,四方的窗框和娇柔的动人女体对比强烈,形成一幅像与温柔的月色融浑为一的绝美图画。

哀幽感人的箫音仍在脑际萦绕来去,心中填满令他低回不已的奇异情绪,情不自禁的赞叹道:“青璇此曲,我这一生休想忘记!”他心中正想着她的名字,不自觉下冲口而出。

石青璇轻垂螃首,轻轻道:“算你还有点良心吧!人家尚是首次全心全意为另一个人献技,虽然听的并不止是你一个人,但我的心只是想给你听。”

徐子陵微感错愕,旋即想到堡内定有其他人,自然会听到从小楼飘扬箫音,那会是另一番滋味。

石青璇朝他瞧来,漫不经意的道:“解晖和解家诸人,一直央奴家为他们吹奏一曲,但青旋一直不肯答应,今日因利乘便,既完成奴家对你的承诺,亦还了他们的心愿,这是否一举两兼备呢?你不会介意吧?”

她的声线柔雅温纯,说话间的呼吸声彷如微波拂荡,甜美的声音本身便带有强烈的音乐感,何况在如此温馨的月夜,徐子陵那还会计较是否一人独享仙曲,且他更非心胸狭窄之徒,脱口而出道:“你的歌声必定同样动听。”

石青璇失笑道:“原来徐子陵是这么贪心的,得陇后更望蜀,来!坐到人家对面好吗?我想仔细看看你是怎样的一个人。”

徐子陵长身而起,洒然笑道:“你是否想以牙还牙,不忿给我得窥绝世容色,所以也要看看我。不过请勿看得那么仔细,我这人缺点处处,留心点就可瞧出来。”

说时移往窗台,石青旋仰首,香唇轻启的道:“你用错词语哩!该是以眼还眼。那么目不转睛的盯着人家,令人从未试过这般不自然的,差点要从窗台跳下去,就那么一直走回幽林小谷。”

徐子陵卓立窗台旁,只要移前少许就可触碰到她的芳体,俯首下视,像揉合了光明和黑暗的玉容更是清丽得不可方物,明亮的眼睛在修长弯曲的眉毛下顾盼生妍,丹唇开合时,两个可人的梨窝天然地现在颊边,长秀洁美的脖颈更是线倏诱人,雪肤外露。

在这么近的距离听她说话,似是她正对自己吹气耳语,又像遥不可测的远方拂来轻纱般温柔的阵阵清风,徐子陵首次涌起把一位女性拥入怀中,轻吻她香唇的冲动,一时间竟呆了。

石青璇出其不意的探出纤手,在他肚子推一下,带点不耐烦的道:“快脱掉鞋子,呆头鸟!”

徐子陵心中一荡,回醒过来,笨拙的脱靴,然后盘膝坐在窗台的另一边,背脊挨在窗框时,叹道:“原来是这么舒服的。”

明月挂在林梢高处虚茫的夜空间,又大又圆,大自然是那么神秘浩瀚,这一切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在甚么时候终结,又或无始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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