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542)

徐子陵沉吟道:“是否因萧铣和朱粲交战正烈?”

侯希白叹道:“大概是如此吧!你该比我更清楚,三天前双方在巴东附近的江上打过一场硬仗,朱粲的水师全军覆殁,萧铣方面亦损失颇重。”

徐子陵暗忖萧铣方面的战船很可能由云玉真指挥的,想起这个女人,心中一阵烦厌,且自认对她完全不能理解。她以前的诸般行为,究竟会给她带来甚么好处。

侯希白续道:“朱粲和萧铣都有派人到巴蜀来作说客,希望至少能令巴蜀三大势力保持中立,只是李阀现时声势如日中天,说甚么恐怕终是徒劳无功。”

徐子陵苦笑道:“朱粲的说客该是朱媚吧,比起师妃暄就像太阳和萤火的分别,她可以有怎样的结果?”

侯希白唤来伙计,点好酒菜后,犹豫片刻,才道:“现在形势明显,能与李阀争天下的,论实力有王世充、窦建德和刘武周三方面,论人却只有一个。”

徐子陵愕然道:“此话怎说?”

侯希白道:“这不是我说的,而是妃暄分析出来的。李阀之所以能争得今天的有利形势,全因有李世民在主持大局,他便像天上的明月,天下群雄只是陪衬的点点星光。王世充、窦建德和刘武周三方自下实力虽足可与他抗衡,但最后会因政治和军事比不上李世民而败阵。窦建德和刘武周还好一点,前者有刘黑阖,后者有宋金刚,均是智勇双全的猛将。王世充则有名将而不懂重用,该败亡得最快最速。”

徐子陵点头道:“这个我明白,但论人只有一个指的是何人?”

侯希白定神瞧他半晌后,沉声道:“妃暄指的除了你的好兄弟寇仲尚有何人?”

徐子陵苦笑道:“师妃暄是否过份看得起那小子?”

侯希白摇头道:“妃暄是不会随便抬举任何人的,李世民兼政治军事两方面的长处于一身,豁达大度,又深懂用人之道,古今罕有,而唯一能与他争锋的人,就是寇仲。假如子陵不是无意争天下,改而全力匡助寇仲,李世民恐怕亦要饮恨收场。”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侯兄莫要高捧我们,我两个只是适逢其会吧!照现时的形势看,根本不能也不可以有甚么作为。”

侯希白笑道:“坦白说,当时我也是以类似的说话回应妃暄对寇仲的高度评价,她却笑而不语,显是深信自己的看法。”

徐子陵思索片刻,道:“可否问侯兄一个私人的问题?”

侯希白洒然道:“子陵请直言,我真是把你视作知己的。”

徐子陵迎上他的目光,缓缓道:“你身为花间派的传人,令师究竟对你有甚么期望,总不会只为酣歌妙舞、闺阁情思、樽前花下而生活吧?”

侯希白失笑道:“子陵莫要笑我。因我确实对这种生活方式非常响慕沉迷,不过我追求的非是事物表面的美态,而是其神韵气质,才能表里一致,相得益彰。子陵这番说话,暗示对小弟用心的怀疑,以我的性格,一向都不会作出解释,但子陵问到自是例外。唉!我也不知怎么说才好。”

徐子陵淡淡道:“若是难以启齿,不说也罢。”

侯希白苦笑道:“石师对我唯一的期望,该是统一魔门的两派六道,今《天魔策》六卷重归于一,你说在如今的情况下,是否没有可能呢?”

徐子陵疑惑的道:“侯兄和曹应龙均说《天魔策》只得六卷,但师妃暄却说《天魔策》有十卷之数,究竟是甚么一回事?”

侯希白道:“《天魔策》本有十卷,但现今遗传的只馀六卷,就是如此。”

酒菜来了。

两人互敬一杯,徐子陵不解道:“侯兄既是魔门传人,为何却和其他魔门中人有这么大的分别,至少跟杨虚彦是不同的两种人。”

侯希白抓起一个馒头,递给徐子陵道:“怕是与先天和后天均有点关系。我虽是率性而为的人,但因对诸般技艺如画道等的爱好,使我对权力富贵没有甚么野心。事实上这亦是花间派的传统,追求自我完善,绝不随波逐流。”

徐子陵不解道:“那花间派为何会被视为邪魔外道?”

侯希白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平静地答:“首先是花间派的武功源自《天魔策》,此乃不争的事实,谁都没有话说。其次是因花间派的心法讲求入情后再出情,始能以超然的心态把握情的真义,对很多人来说这正是不折不扣的邪异行为。”

徐子陵点头道:“这确是很难令人接受。若侯兄摆明着当其无情公子,旁人反没得话说。”

侯希白叹道:“敞派这心法微妙非常,难得子陵一听便明。石师之所以千方百计创出不死印法,正是要突破花间心法,否则将因碧秀心而永不能进窥魔宗至道,只得其偏,不得其全。”

徐子陵心中一动道:“侯兄无法将师妃暄绘于扇上,是否亦因能入不能出呢?”

侯希白一震道:“终给子陵看破,敝派是要徜徉群花之间,得逍遥自在之旨,有情而无情。一旦着情,会为情所蔽,为心魔所乘。所以不死印卷虽只得半截,对我却是关系重大。”

徐子陵微笑道:“时间该差不多啦!让小弟敬侯兄一杯。”

第十二章 有缘相遇

抵达码头时,早有男女老幼数十人等候登船,徐子陵仍是“疤脸客”弓辰春的样貌身份,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侯希白知他不喜张扬,道:“小弟就送子陵至此为止,子陵只须向船上乌江帮的人报上名字,便不用理会其他,小弟已给足船费,一切均安排妥当。”

徐子陵顺口问道:“乌江帮为何这么大面子?”

侯希白道:“乌江帮的沙老大经营三峡客货运送生意足有十多年的历史,信誉昭着,因其与巴陵帮一向关系良好,又为萧铣负责在巴蜀买粮后付运等事宜,所以很吃得开。子陵可以放心。”

徐子陵道:“原来如此,难怪这么大的一条船,只有那么二、三十个乘客,该是以运货为主,载客只是兼营吧?”

侯希白笑道:“但真正赚钱的却是客运生意,船资看情势随时调整,由于舱房只有十五间,想弄个床铺不是有钱便办得到,我是找上沙老大说话,才为子陵办妥此事的。”

徐子陵拍拍他肩头道:“多谢侯兄的安排,小弟要起行哩!”

侯希白依依不舍地道:“若非小弟要竟地潜修,钻研不死印卷上的心法,定要陪子陵畅游三峡,子陵珍重。”

徐子陵和他握手为别,朝码头走去,乘客刚开始登船,徐子陵排在队尾,回头时侯希白已不见踪影。

自离开扬州,他尚是首次乘搭这种远程的客运船,感觉新鲜有趣。最不明白的是为何要在晚上启航,颇有点逃难的感觉。在掩映的风灯下,江水黑压压一片,只闻江水拍打船身和岸堤的声音。码头和城市被一片树林阻隔,灯火透林隐隐传来,像另外一个世界。

除乌江帮的客货帆船外,江水上游处还泊有数十艘大小风帆,此时都是乌灯黑火,偌大的码头只他们登船处活动频繁,另有数十名大汉不住把放在棚帐下的货物,送往船上。

昂责点算客人士船的四名劲装大汉倒相当客气有礼,还帮客人把沉重的行李抬上船。

排在徐子陵前面的是一家三口的小家庭,男的似是个读书人,女的秀丽端庄,夫妻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带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他们见到徐子陵的疤脸,显然有点戒心,甚至禁止小孩回头来瞧他。

其他客人大多是商旅打扮,三五成群,只有五、六个该是江湖中人。

到徐子陵登船报上名字时,乌江帮的大汉更是有礼,还大叫道:“头儿!弓爷来啦!”

前面那媳妇儿抵不住好奇的回头瞥他一眼,徐子陵点头微笑,竟吓得她慌忙垂首,匆匆走上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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