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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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从深沉的坐息醒转过来,太阳早降至目光不及的院墙下,一群鸟儿在槐树茂密的叶荫中追逐嬉闹,吱吱喳喳吵个不停。

他却是浑身舒泰。

继大海馀生后,他是第二度用尽体内真气,而今趟只短短两个时辰多一点就完全回复过来,真气更趋精纯澎湃,证明他先前的推论是正确的。就是当真气耗尽,再恢复时会有更奇异的增长。

对一般人来说,这种情况罕有发生,一般的情况都是当具气无以为继时,只落得例如在激战中力尽而亡,少有人能像他那么迅快复元。

上次在大海是因以内呼吸在海水里潜泳,致耗尽真气。今趟却因宋缺惊天动地,无有休止的刀法,使他劲竭神疲,使真气在散而复生下快速增长。

以往就算对着强如婠婠的对手,他怎都有回气的间隙,但宋缺的天刀却好比怒海的巨浪,使他连一线调息的时间都难以争取。遇上这样的敌手,只能和他比拚谁的气脉更悠长,现在他显然远远及不上宋缺。

这是没有可能的,他寇仲始终年轻力壮,习的又是《长生诀》加上和氏璧两大玄之又玄,奇上加奇的先天真气,纵使火候及不上宋缺,不会在对方仍是充盈有馀时,他却先倒了下来。

其中定另有关键。

想到这里,脑际灵光一闪。

宋缺的声音传来道:“少帅请进,今次若你能挡过八十刀,宋某人可让你再想一晚。”

寇仲心中唤娘,适才一战只不过三十来刀,就劈得他滚出磨刀堂,现在再来八十刀,他可能连滚出堂外的侥幸亦欠奉。但形势至此,还有甚么好说的,弹起身来,昂然走进像张口鲸吞的磨刀堂去。

昏黑的大堂内,宋缺挺身做立,右手抓着刀鞘,左手正缓缓把长刀拔出鞘子。

寇仲功聚双目,定神瞧去,见刀体薄如绸缎,像羽毛般轻柔灵巧,还渗出蓝晶晶的莹芒,锋快至非是目睹,定不敢相信世间竟会有此异宝。

寇仲的心登时凉了半截,他早先所想种种应付宋缺的方法,均以他的厚背刀为假想目标,岂知他竟换过另一把截然不同的宝刃,可推想会是另一种不同路子的刀法,使他拟定的对策完全落空,派不上用场。

宋缺的目光在刀身来回巡迳,柔声道:“此刀名水仙,本人曾就此刀的特性,创出‘天刀八诀’,每诀十刀,共八十刀。刀下无情,少帅小心啦!”

“锵”!

寇仲掣出井中月,立时黄芒大盛,喜怒不露诸形色的淡淡道:“这八诀有甚么好听的名字,阀主可否说来让在下开开耳界。”

宋缺的目光离开水仙宝刃,朝他瞧去,却哑然失笑道:“甚么开开耳界,不过你的不守成规,正是你的长处。我‘天刀’宋缺自出道以来,从没有人敢与我刀锋相对,丝毫不让的硬拚三十多刀,代价只是一口鲜血,所以我才破例让你歇息后再战,非是我改变主意,肯饶你一命。”

寇仲哈哈笑道:“‘天刀’宋缺也恁多废话。我几时想过阀主会刀下留情?阀主偏要这么说,是否因杀我之心不够坚定,所以须先把话说满呢?”

宋缺微一错愕,然后点头道:“你这番话不无道理。如说玉致对我杀你的决心没丝毫影响的话,自是骗你。少帅可否再考虑宋某人劝你退出这场争天下的纷争的提议?”

寇仲失笑道:“阀主仍摸不清我寇仲是那一类人吗?”

宋缺审视他好半晌后,讶道:“你若身死此地,还争甚么天下。所谓好死不如恶活,你就算不怕死,这么死去却是毫无意义。”

寇仲洒然耸肩道:“都怪阀主你不好,自订八十刀之约,不怕告诉你,小子根本不相信阀主能在八十刀内宰掉我。再有一晚的思索,说不定明天我可扬长而去哩!”

宋缺把刀鞘随意抛开,左手扬刀,仰天笑道:“好!自古英雄出少年,‘天刀八诀’第一式名为‘天风环佩’,意境是有天仙在云端乘风来去,虽不能看到,却有环佩铿锵的仙乐清音。”

寇仲叹道:“果不愧天刀的起首一式,只听听便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奇招。阀主看刀!”

有过前车之鉴,他再不敢让宋缺主攻。

当然面对如此可怕的大敌,他也不敢贸然进击,当下提刀迫去,双目紧盯宋缺。

庞大的刀气,立时朝宋缺涌去,寒气漫堂。

宋缺双目闪过讶色,点头称许道:“难怪少帅口出狂言,原来不但功力尽按,且尤有精进,确是非常难得。”

寇仲倏地抢前,挥刀猛扫,化作黄芒,疾取宋缺胸口,凌厉如电闪。

宋缺不动如山的瞧着井中月尚差尺许就往胸胁扫至时,才略往后移,手中水仙薄刃化作千百道蓝汪汪的刀芒,把寇仲连人带刀笼罩其中,刀法精妙绝伦,令人难以相信。

寇仲心知不妙,更知迅快飘忽至此的刀法根本是无法捉摸,无从掌握。

刀风呼啸声在四面八方响起,寇仲猛一咬牙,在这生死悬于一线的危急时刻,纯凭直觉去揣测宋缺杀气所在,于杀气最盛处,化繁为简,身随刀走,一刀劈去。

“叮”!

一声清响后,蓝芒与黄芒不断交击。寇仲连挡宋缺接踵而来,有若鸟飞鱼游,无迹可寻的连续九刀,杀得他汗流浃背,差点弃刀逃亡。

两人倏地分开。

寇仲横刀而立,暗自调息,一时说不出话来。

宋缺从容不迫的抚刀笑道:“少帅现在明白甚么是刀意吗?”

寇仲苦笑道:“想不明白也不行,原来感觉是这么重要。不过若我没有猜错,阀主并非真的想杀我,否则一出手就是道甚么娘的‘天刀八诀’,恐怕我只能在地府中去领悟甚么叫刀意。”

宋缺长叹道:“你这么想可是错了。只因你不知道我是如何寂寞,难得有你这么一个好对手,才不肯轻易让你迅快归天。”

寇仲调息完毕,信心大幅增强,微笑道:“小心愈来愈难杀我,第二诀又是甚么名堂?”

宋缺欣然道:“愈难杀愈好,第二诀名为‘潇湘水云’,虽是十刀,却如霞雾缭绕,隐见水光云影,流转不尽,意态无穷,看刀!”

寇仲忙喝道:“且慢!”

宋缺淡然道:“若我发觉少帅是在拖延时间,少帅将会非常后悔。”

寇仲哂道:“我寇仲从不会为这种事后悔,更没兴趣拖延时间,只因阀主的一诀十刀之数而想起一套名‘血战十式’的凌厉刀法。阀主若能只守不攻,任我施展刀法,保证会是非常痛快畅美的享受。”

宋缺大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说刎颈自尽。不过这‘血战十式’确能使本人闻之心动,即管使来看看。假若名不符实,休怪本人没有看下去的耐性。”

寇仲暗忖最紧要你肯受落,嘿然笑道:“阀主小心啦!”

立时提刀作势,弓起腰背,上身微俯向前,井中月遥指宋缺,双目厉芒电射,鹰售般一瞬不瞬的紧盯对手,作势欲扑。那种迫人的气势,换作一般高手,怕要立即不战自溃,弃械逃生。

宋缺持刀做立,点头道:“果然有点对垒战场,浴血苦战的味儿。”

寇仲沉声喝道:“这一式正是‘两军对垒’。”

话犹未已,井中月化作黄芒,直向丈半外的宋缺射去。由于不用顾忌宋缺会以攻对攻,所以去势份外凌厉,大有一往无回之势。

宋缺目射奇光,寇仲这一刀最厉害处非是刀法,而是刀意。从他提刀作势,至扑前狂攻,所有动作均浑成一个无可分割的整体,虽是右手运刀,但这一刀却包含全身全灵的力量,教人不敢小看。

而最令宋缺又好气又好笑的,是寇仲分明看准自己这把水仙宝刃利攻不利守,遂故意以言语谁得自己只守不攻,眼睁睁的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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