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766)

一切如常。

他感到云帅单独一人在宅内候他。

徐子陵逾墙入院,直趋厅堂。

一人昂然临窗卓立,徐子陵虽脚落无声,却瞒不过他,在徐子陵踏入厅堂的一刻,旋风般转过身来,长笑道:“纵使在下与子陵兄向为死敌,子陵兄仍是在下佩服的人之一。”

此君年纪在二十七、八许间,高挺轩昂,身材完美至无可挑剔,浑身上下每寸肌肉都充满力量,美俊中带着高贵优雅的气质,唯一的缺点是鼻梁过份高耸和弯钩,令他本已锋利的眼神更深邃莫测,更使人感到他与生俱来的骄傲和只有自己不顾他人的自私自利本质。

他左手拿着连鞘的长剑,散发着凛冽的杀气。

徐子陵表面从容冷静,心中却翻起连天巨浪,叫苦不迭,点头道:“虚彦兄你好。”忽然间他醒悟到问题出在雷帅身上而非他徐子陵身上。

云帅虽轻功盖世,终瞒不过石之轩的耳目,被石之轩查到落脚之所。

阴沉的石之轩没有立即发难,明知他和寇仲与云帅有联系,于是放长线钓大鱼,今早徐子陵往见云帅,遂被石之轩缀上。

可以想像石之轩是远远吊着徐子陵,希望从他身上,并查到寇仲所在,幸好徐子陵和寇仲分头活动,令石之轩误以为寇仲一是葬身沼洞,又或尚未重返城内,才有河上见面之举。

石之轩显然猜到他会再见云帅,遂施借刀杀人之计,通知杨虚彦藉李元吉的力量把他干掉。

云帅肯定凶多吉少。

眼前此局摆明是针对他而设,他就算过杨虚彦这一关,也过不了外面的重重包围。

唯一的生机就是尾随而来的寇仲,希望他知机先一步发现李元吉方面的伏兵,否则他们将难逃大难。

杨虚彦的影子剑尚未出鞘,气势已把他锁紧,令他除动手外,再无别法。

徐子陵缓缓解下面具,收在怀内。

杨虚彦从鞘内拔出佩剑,欣然笑道:“子陵兄进步之速,教人惊畏。遥想当年在荣阳沉落雁的香居,在下影子剑出,子陵兄只有逃命的份儿。今天子陵兄能否保命逃生,就要看子陵兄再有甚么精进。”

徐子陵两手缩入袖内,紧握左右精钢护臂,不由想起老爹杜伏威的“袖里乾坤”,淡淡道:“虚彦兄的风度令小弟非常心折,竟对失去半截印卷的事不置一词。”

杨虚彦闻言双目立即杀机大盛,往左斜跨出一步,洒然笑道:“只要能把子陵兄擒下,那怕子陵兄不乖乖如实招出,子陵兄的想法为何这般稚嫩。”

徐子陵往右踏步,哑然失笑道:“就算虚彦兄能把小弟生擒,恐仍要好梦难圆,虚彦兄想知道原因吗?”

两人一边迈步在厅堂的有限空闲盘旋,互寻对方的破绽空隙,一遇唇枪舌剑,力图在对方的心志破开缺口,争取主动进击的良机。

厅堂杀气漫空,劲气交击,暂时谁都占不到上风。

杨虚彦成为天下闻名的影子剌客之际,徐子陵们只是藉藉无名之辈,现在却能与对方平起平坐,一决生死,想想已足可自豪。

杨虚彦闻言冷哼道:“纵使毁掉又如何,石师不但答应把不死印法传我,还决定亲自下手收抬那叛徒。所以在下听到子陵兄的话,觉得非常可笑。”

这番话不知是真是假,但徐子陵听入耳内,忍不住心中一震,知道要糟时,杨虚彦剑光大盛。

漫空都是重重剑影,以徐子陵的眼力,亦看不出那一剑是虚,那一剑是实。

在凌厉万变的影子剑后,杨虚彦像空气般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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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伏在远方一座高楼的瓦顶,任由雪花无休止的盖往他身上,心内的震骇难以形容。

他本意是要看看石之轩会否跟在徐子陵身后,故意延迟进入雪帅院宅,岂知不到一刻钟,四方八面同时现出敌综,人数达百人之众,埋伏在附近宅院的瓦顶街巷,将云帅的秘巢重重围困。

他认得的除李元吉、梅洵、字文宝外,尚有晃公错、李密、王伯当、“陇西派”的派主金大椿。

不计李元吉的麾下好手,以这股实力,若正面交锋,纵使寇仲出手,亦只是白赔多一条命的份儿。

可见李元吉今次是志在必得,不容徐子陵有任何逃生的机会。

长林军的人却不见半个。

他伏身处恰好在李密、王伯当等十多人的后方,想闯入屋内与徐子陵会合已是非常困难,更遑论为徐子陵打开一道缺口。

但他并没有因敌我悬殊而惊慌失措,他的心静如井中之月,缓缓脱掉外袍,除下面具,把宝刀缓缓抽出。

雪下得更大更密。

天色逐渐暗沉下去。

寇仲无暇去想生死末卜的云帅,只希望在屋内把徐子陵缠着的不是石之轩,否则明年今日,就是他两兄弟的忌辰。

第十三章 借水遁身

杨虚彦当然不是真的消失,而是徐子陵双目被他独有的手法催发剑光剑气所眩,配以他的幻魔身法,无法掌握到他的位置和行迹。

自杨虚彦出道以来,饮恨在他这种别树一帜的凌厉剑法下的俊杰豪雄,多不胜数。

徐子陵无法抢得主动,一时处于捱打之局,只能纯凭感觉的两袖挥出。

“叮叮”!

袖内护臂先后击中影子剑。

这一着大出杨虚彦料外,哪想到一向以空手对敌的徐子陵袖内暗藏护臂,无论在运力和招数上皆因错估敌情而失败。

剑影散去,杨虚彦锐气大减。

徐子陵一声长笑,两手从袖内探出,变化万千的朝后撤的杨虚彦攻去。

杨虚彦不慌不忙,冷哼一声,瞬息间连劈两剑,任徐子陵招式如何玄奥莫测,仍被他破去。

第三剑更是凌厉无匹,硬把徐子陵迫开。

徐子陵想不到他如此强横,两手又缩回袖内。杨虚彦今次学乖了,闪电窜前,影子剑幻出千百剑芒,细碎锋利的剑气立即把徐子陵笼罩紧锁。

徐子陵左袖拂散他的剑气,另一袖拂上剑锋,当杨虚彦以为他会以袖内护臂再硬拼一招时,徐子陵使出卸劲法,利用袖子的柔软带得杨虚彦差点失去势子,往他右侧斜冲过去。

杨虚彦骇然抽剑后撤,徐子陵一个翻腾,头上脚下的飞临杨虚彦的上方,双掌全力下击。

这数着交手都是以快打快,变招之速,令人难以捉摸。

杨虚彦一阵冷笑,长剑化作一道电芒,冲天而上,竟然毫不理会压下来的双掌,若大家原式不变,他肯定要伤在徐子陵掌下,但他的影子剑将会由两掌间贯入,洞穿徐子陵的面门。

徐子陵亦要心中佩服,这可说是对方扭转局势的唯一方法。

哈哈一笑,两掌合拢,重重拍打在剑锋处。

气劲交击,狂飙往四处激溅散射,立时台折椅翻,厅内家具首先遭殃。

杨虚彦往旁错开,心叫不妙之际,徐子陵借反震之力,整个人像风车般凌空急旋,刹那间旋往窗外,落在院内。

杨虚彦全力展开幻魔身法,瞬眼间穿窗而出,长剑直击徐子陵。

他本以为徐子陵千辛万苦从他剑势的锁缠下脱身,必会立即逃之夭夭。哪知徐子陵竟沉腰坐马,一拳轰上他的剑尖。

拳剑交触,两人有若触电,同时口喷鲜血,徐子陵被震得“砰”一声撞上院墙,杨虚彦则给他硬轰得飞回屋内。

徐子陵贴着墙壁往上弹射,长笑道:“今天恕小弟不再奉陪。”

杨虚彦落入屋内微一踉跄,徐子陵早升至墙头,脚尖用力,斜冲而起。

李元吉的大喝声响彻雪花漫空的黄昏,高呼道:“格杀勿论。”

箭矢声响,近百枝劲箭从附近瓦面和街巷射至,织成一片无所不包的箭网,向徐子陵射去。

就在这命悬一发的时刻,一团雪球不知从哪里掷出,直送至徐子陵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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