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914)

徐子陵问道:“可兄与呼延金是否有交情?”

可达志双目寒光一闪,冷哼道:“我从未见过他,只知他愈来愈嚣张狂妄,恐怕他是活得不耐烦。”

寇仲讶道:“杜兴不是和他颇有交情吗?他说过为查出谁抢去我们的八万张羊皮,曾请呼延金去斡旋。”

杜兴同时拥有突厥和契丹族的血缘,故两边均视他为同族人。

可达志哂道:“谁真会与呼延金这种臭名远播的马贼请交情?说到底不过是利害关系,希望他不要来抢自己的货或动受自己保护的人。呼延金最错的一着是与阿保甲结盟,在大草原上,谁人势力骤增,谁就要承受那随之而来的后果。拜紫亭正是眼前活生生的好例子。”

马车加速,左转右折,但两人仍清楚掌握到正朝城的西北方向驶去。

寇仲微笑道:“那他与深未桓结盟,算否另一失着?”

可达志愕然道:“消息从何而来?”

寇仲轻描淡写的答道:“昆直荒,呼延金的前度战友。”

可达志露出个原来是他的恍然表情,叹道:“阿保甲果然是聪明人,明白甚么时候该搅风搅雨,甚么时候该安份守己。要在变幻无常的大草原生存,必须能变化万千的去寻机会,在被淘汰前迅快适应。咦!又下雨哩!”

骤雨突来,打得车顶僻卜脆响,由疏渐密,比今早两人遇刺前那阵雨来势更凶。忽然间马车像转到一个水的世界去。

徐子陵生出异样的感觉。谁能想到会和这劲敌共乘一车,大家还并肩作战。因颉利的野心和突厥游牧民族的侵略特性,他们与可达志注定是宿命的敌人,终有一天要生死相拚。而现在双方的确是惺惺相惜,且尽量避说谎话,表示出对另一方的信任,不怕对方会利用来打击自己。

唉!这是否叫造化弄人?战争残酷无情的本质,令朋友要以刀锋相向。

寇仲咕哝道:“我今早起身曾仰观天上风云,却看不到会有场大雨,登时信心被挫,懒再看天。回想起来,刚才天上飘的该是棉絮云。他奶奶的!两个一起干掉,如何?”

可达志双目变成刀锋般锐利,由嘴角挂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扩展至灿烂的笑容,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笑道:“成交!”

寇仲呆看着他好半晌后,向徐子陵道:“我发觉无论在战场上或情场上,均遇上同一劲敌。”

徐子陵也不得不承认可达志是个很有性格和魅力的人,当然明白寇仲的意思。

可达志没好气的道:“我们的劲敌是烈瑕,收拾他后才轮到你和我。”

寇仲先瞥徐子陵一眼,压低声音凑近可达志道:“我们以暴力去对付我们的共同情敌,算否以众凌寡,不讲风度?”

可达志哑然失笑道:“这正是我们突厥人胜过你们汉人的一个原因。我们的一切,均从大草原而来,在这里只有一条真理,可用‘弱肉强食’一句话尽道其详。我们合享时比你们更合群,无情时更无情。只有强者才能生存,弱者只能被淘汰或沦为奴仆。”

寇仲不由想起狼群猎杀驯鹿的残忍情景,叹道:“既然你们突厥人胜过我们,为何从强大的匈奴至乎你们突厥,到今天仍没有一个大草原民族能令我们臣服于你们的铁蹄之下。”

可达志从容道:“问得好!我们也不住问自已同一的问题。答案则颇有分歧,有人认为是中原疆域地广人多,且地势复杂,又有长江黄河的天险,故易守难攻。亦有人认为是你们文化渊源深厚,凝聚力强。但我却认为这全不是关键所在。”

徐子陵忍不住问道:“真正的问题在那里?”

可达志双目爆起精芒,一字一字的缓缓道:“真正的问题是尚未有一个塞外民族能统一大草原,将所有种族联结起来,那情况出现时,在无后顾之忧下,我们会势如摧枯拉朽的席卷中原。不过我们这梦想只能在一个情况下发生,否则鹿死谁手,尚未可料。”

寇仲皱眉道:“甚么情况?”

可达志微笑道:“就是我们的对手中没有像少帅你这种军事上的天纵之才,奔狼原一役,令少帅成为我们最畏敬的人,否则我不会坐在这里和你称兄道弟。在突厥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被尊重。”

寇仲苦笑道:“你倒坦白,这是否暗示贵大汗绝不容我活着回中原呢?我该欢喜还是担忧?”

马车驶进一个庄园,停下。

足音响起,两名打伞大汉甫把车门拉开,可达志以突厥话喝道:“你们退开,我们还有话要说。”

众汉依言退往远处,御者亦离座下车。

宁静的车厢里,三人六目交投,气氛沉重。

可达志先望徐子陵,然后把目光移往寇仲处,叹道:“在这一刻,我真的当你们是朋友,才实话实说。在毕玄亲自出手无功而还后,大汗改变想法,故与突利修好请和,任你们返回中原与李世民争天下,我们亦趁此机会统一草原大漠,然后等待最好的时机。”

徐子陵道:“我们为何不可以和平共处?”

可达志冷笑道:“你们可以吗?仇恨并不是一天间建立起来的。你们自秦皇嬴政开始,每逢国势强大时,对我大草原各族均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杨广是最现成的例子,弱肉强食这大草原规条,置诸四海皆准,惟强者称雄。所以对付烈瑕这种奸佞小人,何须和他讲甚么仁义道德。他肯同样的来和你们讲和平道理吗?少帅千万不可有妇人之仁,否则肯定会败于李世民之手。李世民就像我们般,对朋友虽有义,但对敌人却绝对无情。”

寇仲道:“我不是姑息烈瑕,只是想到何不把战场转移到情场去,来个公平决战。我现在已有点欢喜你这小子,就算给你成为最后的大羸家,以后仍可安安稳稳的睡大觉。”

可达志苦笑道:“有些事我真不想说出来,因为想想都足以令人心中淌血。今早秀芳大家规送烈瑕到宫门外时,眉梢眼角含孕的风情,令我生出很大的危机感,否则怎会去找你商量应付之计。烈瑕肯定不是甚么善男信女,他对付你时更不会讲风度。少帅快下决心,否则我们的合作就此拉倒。”

寇仲探手轻拍他肩头,笑道:“那会拉倒这般儿戏。大家是历尽沧桑的成年人嘛!我们抽丝剥茧的将烈瑕这个坏蛋的真面目暴露出来,先由老许开始。哈!是听杜霸王爆粗话的时候哩!”

大雨下个不休,使人份外感到室内安全舒适的窝心滋味。

四人在厅角的大圆桌坐下,侍从奉上香茗,退出厅外。

杜兴铜铃般的巨目在寇仲和徐子陵脸上巡视数遍后,沉声道:“听说你们怀疑我的兄弟许开山是大明尊教的人,更是狼盗的幕后指使者,最好你们能拿出真凭实据来,否则莫要怪我杜兴不客气。”

寇仲微笑道:“若我有真凭实据,早就去找许开山对质,把他的卵蛋割下来,何苦要偷偷摸摸的和你见面说话。”

杜兴脸上变色,正要发作。

徐子陵淡淡道:“若我们能开心见诚的交换双方所知,说不定真的有证据可凭。”

可达志帮腔道:“他们肯找杜大哥你商谈,显示他们对大哥的情任和尊重。”

杜兴面容稍弛,语气仍是冰冷,哼道:“有甚么是我不知道的?”

雨声淅沥,打在屋顶、檐顶和窗桶上,声音多变而层次丰富。

寇仲淡淡道:“你知否大明尊教五类魔之一的周老方,李代桃僵乔扮他的孪生亲兄弟周老叹,引我们的师仙子到龙泉来力图加害?”

杜兴面容不变的道:“这和我的拜把兄弟许开山有甚么关系?”

寇仲微笑道:“霸王老兄你是记忆力不好,还是故意善忘?竟记不起周老叹夫妇那两条假尸是由他带回山海关的。”

杜兴挥手哂道:“我的记忆力尚未衰退,有劳少帅操心。我不是记不起,而是觉得这没有问题,你道有甚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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