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999)

宋金刚柏壁之败,实是影响深远,不但使刘武周声势由强转弱,更令突厥在联结好塞外各族之前不敢轻举妄动。没有突厥人的支持,另一依附突厥的霸主梁师都只好按兵不动,以隔岸观火的态度坐看以洛阳为中心的争霸决战。

三大军事集团中,以萧铣的形势最不利,关键处在于杜伏威降唐,不但镇着萧铣,令他动弹不得,亦使朱粲、李子通、沈法兴之辈在迫不得已下袖手静观变局。

林立宏则被夹在两大劲敌萧铣和宋阀之间,难有任何作为。

在这逐渐明朗化的情势下,天下顿成李阀、王世充和窦建德三方之争,而寇仲的唯一希望,就是把王世充和窦建德拉到一起,粉碎李世民不败的神话。

经过一夜全速赶路,寇仲于清晨时分抵达洛阳,守城的兵卫谁不认识他,立即飞报王世充。

来迎接的是寇仲对他颇有好感的王世充次子王玄恕,大家见面,自有一番高兴。

在亲兵簇拥下,两人并骑驰往皇宫。

寇仲问道:“李世民方面有甚么动静?”

王玄恕露出凝重神色,沉声道:“据我们得来消息,李世民将于这几天亲率大军出关东来,我们已作好准备,务要对他迎头痛击。唉!果然不出少帅当年所料,李世民吸取李密久攻洛阳不下的教训,采取逐步肃清外围据点,断绝食道,再孤立我们的策略。”

寇仲兴致盎然地扫视繁荣如旧的洛阳风光,讶道:“李世民的大军仍远在关中,你怎知他采取甚么策略?”

王玄想道:“因为柏壁之战后,李家先后派出四名大将,在我们四周集结兵力。分别是史万宝进驻龙门,断我们南援之路;刘德威屯兵太行,倘若东攻河内,我们北路势被封闭;王君廓则对洛口仑虎视眈眈,而另一将领黄君汉枕兵孟津,一旦渡过大河,回洛仑势将难保。”

寇仲暗忖这确配称为“上兵伐谋”,李世民不费一兵一卒,只凭兵马调动,即构成对王世充的庞大压力。在这样的形势下,李世民若要劝降王世充旗下的将领,使他们离叛归附自是水到渠成。

寇仲信心十足的道:“洛阳处于河流交汇之地,要真把洛阳孤立,谈何容易。当年我为要说服令尊,言辞当然夸大点。不用担心,李世民即管放马过来,只要我们能守稳偃师、虎牢一线,李世民围城时,窦建德大军来援,定可把李世民杀个落花流水,能否逃回关中亦成问题。”

王玄恕露出尴尬神色,低声道:“父皇不肯听我劝告,违反与窦建德的协议,已于昨天登上帝位。”

寇仲色变道:“什么?”

人马驰进皇宫去。

第六章 唇枪舌剑

在荣达大押幽静的内堂,徐子陵在上他到长安后的第二课。昨天主要是听荣达的主持人陈甫说及平遥的风土人情,生活习惯,顺带学他的平遥口音。在语言上,徐子陵和寇仲均是有天份的人,突厥话能很快上口,带些乡音的话自然难不倒他。

圆桌上放满“质钱帖子”、“钱票”、“账簿”一类典当业的东西,看得徐子陵眼花缭乱时,坐在桌子另一边的陈甫道:“我们典当业可以四个字来形容,就是以财生财,将财富放贷取利,凭高息赚钱,可以信用借贷,或以抵押放贷。抵押品由动产例如珍宝玉石,至乎不动产如房舍地契,甚或人身作抵押。”

徐子陵一呆道:“怎样以人身作抵押?若没有钱还,难道可将人卖掉吗?”

陈甫身材瘦削,生就一副马脸,五十来岁的年纪,相当高的鬓角有些花白,态度友善热诚,闻言露出一丝暧昧的笑容,压低声音道:“欠债还钱,没钱可以工作还债,若抵押的是标致的娘儿,更可卖入青楼。不过我们长安荣达绝不会干这种事,但在乡镇偏僻的地方,我不敢担保言种事不会发生。在你情我愿下,官府很难干涉。何况我们开当铺的,首先要打通官府的关节,一方保持低调,一方只眼开只眼闭,大家相安无事。”

徐子陵听得信心陡增,只是这以人作押一项,对香家己有莫大的吸引力,等若以后可公然作人口买卖。皱眉道:“典当业究竟是怎样开始的?”

陈甫轻描淡写的道:“典当业于南北朝时大行其道,源于佛寺的寺库制度。”

徐子陵愕然道:“怎会和佛寺有关?佛寺岂能干敛财的勾当,不是与出家人的四大皆空有违背?”

陈甫微笑道:“出家人不用吃饭吗?寺院通过各阶层的布施,积聚大量财富,为维持众多僧侣的生活,进行各类宗教活动,维修和扩建寺院,凡此无财不行,于是想到这以财生财的法门,凭放贷取利。”

顿了顿续道:“至于有否违背佛门的本意,就非我所能知。不过至少佛教经律中的‘无尽藏’有‘生息不已,其利无尽’,‘尔时六众当种,种出息,或取或与,或生或质’的记载,令僧侣可安心放贷得利供佛,法,僧三宝之用。”

徐子陵听得耳界大开,问道:“这样一个赚钱的行业,竞争一定很大,司徒福荣凭什么能脱颖而出,成为全国最大典当业的老板?”

陈甫欣然道:“这方面谁都要佩服大老板,他之所以能这么成功,皆因推出‘谷典’和发行‘钱票’两门新的生意,谷典并不限于米粮,而是广及其他粮货,这特别受农村乡镇的欢迎,试想可以粮货换钱,虽然价格比直接买卖低一大截,但在方便和应急上却非其他贸易方式所能比拟。”

“至于钱票,对经商者可说是一种恩赐,方法是由当铺签发换券,代替货币在市面上流通,随时兑现,我们则赚取‘贴水’。”

徐子陵明白过来,难怪说典当业最重商誉,所以香家或在财力上能超越司徒福荣,却因与青楼赌馆画上等号,又有贩卖人口的背景,随时会遭为政者扫荡封闭,谁肯信他们发行的“钱票”。

愈清楚典当业,愈有把握令香家上钩,皆因此乃香家可藉以施展“变天换日”大法的千载一时良机。

陈甫道:“好哩!现在轮到公子深入了解我们的经营和运作手法。”

徐子陵心中苦笑,只好强迫自己振作精神,专心聆听,为扮好司徒福荣努力。

在皇宫的书斋内,一身龙袍的王世充看罢窦建德的密函,递给坐在右下首的王玄应让他也过目,皱眉道:“窦建德为何要助我对付李世民?”

寇仲尚未回答,王玄应边看窦建德的信函,边头也不抬的冷笑道:“说不定前门拒虎,后门进狼哩!”

寇仲立即心头火发,正要拂袖而起,坐在寇仲旁的王玄恕忙接口道:“现在夏王与我们大郑唇齿相依,洛阳若失陷,下一个……”

王世充截断他道:“洛阳怎会失陷?李世民一向善于后发制人,薛举父子和宋金刚就是这么败在他手上。我今趟就以彼之道还治其身,当他久攻不下退兵之时,就是他全军覆没的一刻。”

寇仲虽对王世充绝无好感,却不得不承认这是应付李世民大军的正确战略,问题是郑军能否坚守到那一刻。

王世充目光闪闪的盯着寇仲,没有立即说话,王玄应则把窦建德的书函毫不尊重随手扔在旁边几上,脸含冷笑的瞧着对面位于王世充左首的寇仲。王玄恕无奈苦笑,默不作声,书斋内充满一片难堪的气氛。

蓦地王世充仰天长笑,道:“少帅如此着紧我大郑的事,我非常感激,若李世民提早一年来攻,我或会手忙脚乱,可是经过整年备战,我有十足把握打这场仗。现在我洛阳兵精粮足,只要能守到冬天大雪之时,哪到李世民坚持下去?”

寇仲心中大讶,上次见王世充,至少表面上这老狐狸对自己礼遇甚隆,但今趟显然态度大改,究竟他有何所恃?又或是如他所言的有十足把握胜此一仗。

寇仲生出无话可说的颓丧感觉,苦笑道:“圣上是否要对我下逐客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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