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记(8)

这次被那家伙害死了,比起这个大气盾,圆桶的物质保护功能是微不足道的。

“轰——”

我注入思感神经的能量遇上一道狂野如风暴的能量流,登时土崩瓦解,令我的思感颓然萎缩回桶内狭小的空间。

圆桶解体了。下一刻,我的真身与圆桶燃烧着的万千残屑分离,变成独自往星球飞去,虽然知道不会有任何分别,但求生的本能驱使我以双翼护着全身,头则缩进翼里去,把全部的能量输往双翼,尽最后的努力,以鸟盾抵抗冲击中可消融我全身,使我形神俱灭的毁灭性能量。

我全身颤抖,投速渐减,热度却不住上升,直攀往太阳热核内般的高温,双翼终抵受不住,着火焚烧,那可不是普通的火,而是量子级的分裂和聚变。

我感到很惭愧,想不到尚未能踏足九月星以外的另一个星球前,已将一命呜呼,怎么对得起候鸟全族。

鳞甲开始剥落,我整头鸟在燃烧着,火焰七色俱备,使我化作彩虹,划过这诡异星球的夜空。生命正离我而去,脚爪更收缩起来,缩得比手指还要短,脚掌变得扁平而长,甚至我体内亦有细胞变异的情况。

我从未经历过死亡,心中却肯定现在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该就是死亡的前奏。

我的能量终于耗尽,死亡再不可避免,我窝囊地在等待那一刻的来临,完全没有逃生的办法。

“锵——”

热度倏减,彩焰熄灭。

奇迹出现了,蓦地一套能量盔甲无中生有地现形我身上,险险保着我的小命。

心盾!一定是候鸟心盾。

念头才起,我已撞往星球的地表,直穿入其中一道大隙缝去。

第一卷 第五章 另一个生命的诞

“砰——”“砰——”“砰——”

我笔直地插进隙渊的底部,撞穿一层又一层的厚土,自忖会直抵星球的地核,遇上坚硬的岩层,摔个四脚朝天。这是此前从来不会发生在候鸟身上的事,凭我双翼的本能反应,足可应付任何情况。

但我已失去双翼,还算是候鸟吗?

我有一塌糊涂的感慨。既不清楚身处何地?又不知道为什么耗尽心核内的能量,仍然生存?也不明白心盾的作用?但最难以理解的,是身体的变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四周逐渐明亮,不是因为任何光源,而是我的眼睛开始发挥暗里视物的功能,又骇然发觉大概可名之为“鸟甲”,由心盾形成的能量盔甲已自动调整,露出我的头和双手,最妙的是鸟甲于脚部和足底,化为充满弹跳力的古怪装置。

我爱不释手地抚摸和感觉穿在身上半能量半物质、柔软舒适的鸟甲,百感交集。此时回过神来,猜到仍能活着,该是因鸟甲以我不明白的方式,提供所需的能量。如以前法娜显般,能量供应是单向的,仍未由我做主。鸟甲就像为我量身打造似的,绝对地配合我,天衣无缝。

终有一天我会明白它,但现在却如对我的本原般,一无所知。

我想坐起来,却是浑身酸软无力,且不知该如何发力,挣扎了半晌,似乎恢复了点儿身体物质的气力,加上手的助力,勉强坐起来,四处张望。

双目所见是个庞大的地穴,有我十个身躯叠高的高度,我穿破泥层掉到这里来的窟洞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地穴在左右两方延伸往无限的远处,消没在暗黑里,穴内充塞着冰寒的气体和腐臭的气味,洞壁石岩裸露,了无生气。

原被废了功能的思感神经,不知是不是从鸟甲取得能量,逐渐凝聚,倏地扩展八方,接着脑际轰然剧震,神经萎缩,回到脑壳去。

我的老天爷!我看到的并非真实的吧?

对毕生都在追逐生气、创造生命的候鸟来说,眼前是难以接受的可怕景象。

置身处不只是一道长地穴,而是一个庞大无比位于星球地壳里的地穴网络微不足道的部分。四通八达的穴道,密密麻麻、错综复杂,爬满球体的内部,包围着注满液态岩浆的地核,如果把所有穴道连接成一条直线,恐怕至少有半光年的长度。

地穴网内伏尸处处,撒满各类物品,包括盔甲和各式千奇百怪的武器、工具、仪器。遗骸的形态物质千门万类,显然属于不同种族的生物。唯一相同是他们的死状,干瘪枯朽,只剩下外壳的皮层、鳞甲又或甲壳,包裹着骨架,血肉似被一股脑儿地吸干了。如此可怕的死亡景象,谁忍卒睹?可怜我更是第一次看到别的生物遗骸,且是以千百计,那种震撼是没法形容的。这是个星球级的乱葬场,是个地穴的超大迷宫,如果没有破穿土层的本领,恐怕永远走不出去。而我现在却连如何移动也有困难,隐隐感到四周的可怕尸骸,正是我未来的写照。

能量又从鸟甲送入我心核内,思感神经跃跃欲动,记起法娜显嘱咐我保持冷静,心忖精神状态该可直接影响鸟甲在能量上对我的支持,这或许是操纵心盾的基本心法。

不过,如此般的能量输送实在太缓慢了,几乎察觉不到,虽然吻合候鸟族纯粹防御的精神,却绝不适合战斗,我必须另想办法。现实的宇宙与我们候鸟的世界是截然不同的,充满危险,稍一失误立惹杀身大祸,否则不会剩下我孤零零一个,此刻不用困在这里,地穴网内也没有残骸。

思感网启动,在完全没有准备下,忽然接触到一个冷冰冰、满是死气和邪恶意味,没有丝毫生命感,却在移动的物体,正朝我所处的这处穴段推进。它拥有高度集中强大至令我难以相信自己触觉的磁场,其储量即使比不上法娜显,也所差无几。

这回肯定大祸临身,此物该是穴网内所有被害者的元凶。

我心唤法娜显,此为我一贯的习惯,遇上困难,自自然然求助法娜显,在心中呼唤她。思感网在短时间内二度萎缩,我的镇定功夫显然尚未到家,时间不容我自责,首要之务,是摸索在失去双翼、鸟爪的异变后,如何在这个重力比九月星大上三倍以上的地穴网内移动。

“砰——”差点儿反跳起来,我重重地掉回地上去。

剧烈地喘息起来!对!老天爷!我在喘气!

作为候鸟,我从不由口鼻呼吸,磁能透过双翼的能量细胞,送往胸骨内的两边肺叶,再经肺叶供应真身所需的动能。当微子化时,每一个微子都有“呼吸”的功能。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难道我变成了另一种生物?

不一会儿,我唇冷舌凝,冷得颤抖起来,肺部撕裂了似的,神智迷迷糊糊,吸入肺内的全是有毒害的冷气体、腐臭的气体。

我看到九月星神秘的夜空、美丽的晨曦;生命在我呼吸间消逝,死亡彗星般降临。

就在此时,情况忽又改变,且是完全逆转过来,肺叶适应了似的产生新功能,过滤进入肺内的有害气体,化之为无害有益的新鲜空气。一时还以为是濒死的幻觉,到阴寒尽去,感官恢复清明,方晓得怪事正真实地发生在我的身上。

“呀!”

我的老天爷,我终于站起来了,是很不习惯,摇摇晃晃,好一会儿才取得平衡,试探地移动没有爪的平底足,站个四平八稳,感觉新鲜古怪,一时几乎忘掉其他一切。自出生后,我是首次在宇宙内做出这个姿势,如若变成了候鸟外另一种生物。

我停止了喘息,呼吸转为慢、长、细。物质分子式的能量,由肺叶流往心核,化为能量流,通过遍布全身的管道脉络输往身体的各部分。气力在增长中,不是以往微子化的能量,而是物质化的动力。

我处于不住的改变里,猛然想起那凶物正往我逼来,那还有闲心去理会身体的变化?

呼吸急促起来,思感神经又缩回脑壳去。

我真的不够冷静。可是掌握不到那凶物在何处,就令我压抑不住惧意,没法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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