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记(93)

整个化身过程耗用了我近一节的能量,但只看能瞒过阿米佩斯人的身份鉴定技术,误认我是真的锋原,便值回票价了。

当然,如非我拥有阿米佩斯人的精气,也是过不了关的。而大黑球以前到堕落城来,总要偷渡入境。

化为锋原可尽快完成锋原的遗愿,更是一种方便,由于锋原是堕落城的常客,不用对应检测的诸般问题,不会引起怀疑。

如此地变作另一个人,可以瞒过绝色吗?绝色追踪寻觅的本领,是不可小觑的,她肯定是神游级的生物,视遥阔的距离如无物,故能多次找上来,可是若我凭复魂串摇身化作另一个人,绝色仍能找到我吗?我很想知道。与她的交锋愈迟对我愈有利,至少该在从浮游世界回来后。

我整个地变了,唯一没变的是心核。幸好我的心核,等于以前地母的阳魂,极可能是宇宙最难测的秘处。

我驾着小飞船,破开大气层,朝离岸远处筑在海面上、可供数百万艘宇航船舰停泊、仿如一大片陆地的停机坪飞下去。

负责堕落城日常运作的智能系统,众人昵称之为“甜心”,承继自我们人类的城市智能管理系统,当然远较我们任何人工智能先进,等于知道揣摩主人心意的忠仆,事无大小,均处理得井井有条,默默为城里人打点一切。甜心是由众人供养,凡进城者,均要付入境费,盛惠两大个能元。“钱财”方面我不用忧心,因为锋原颇为富有,现在缠在腰间的能元袋囊胀鼓鼓的,足有近百个能元。囊内还包括藏在那里的梦还和锋原所谓的定情珠。

锋原的遗物尚有一对“能量刀”,给我装在手肘的位置,至于他的能量盔甲,因过度破损,已随他湮没,我只好改造自己的盔甲,外形无异,功能也大同小异,以免惹人怀疑。

入城有一定的手续和程序,在入境大堂进行,由甜心把关。

过关后,我正式成为堕落城的一分子。

我离开设在蓝海船坪的入境大堂,飞渡大海,依甜心的指示,先到被称为“圆门”的建筑物,进一步了解堕落城的情况。

圆门是任何初到此境的菜鸟必访之地,透过里面的设施,可下载堕落城的玩乐指南到脑神经内。更重要的是让躯壳接受堕落城独有的“物身改造程序”,经改造后的阿米佩斯人,等于很大程度的还原返祖为银河人,重享“低等”物欲的乐趣、原始的感觉。由此可见阿米佩斯人对银河文化的疯狂迷恋。物极必反的情况自古皆然,我便曾偕美阿娜躲到圣土一个原始森林,过了十多个地年原始野人的瘾。

思感网撒出,搜索大黑球和星鹫的影迹。

锋原遗下要我交给美女采采的定情珠,四分之一个拳头般大小,却肯定非寻常之物,以我现时的识见能耐,亦没法弄清楚它的玄虚。只知道是凝结成球的能量体,处于绝对的静态,我尝试以极子能分解引发,却没法破入它的结构。

我有个直觉,不老实的人临死仍变不了本性,锋原在此珠上是有隐瞒的,绝不如他所说般简单,加上他死前言词闪烁,更添事情的扑朔迷离。由此推论,采采亦非堕落城最性感迷人的美女那么单纯。

我收回思感网,暗叹一口气。

难怪绝色在浪人城没有察觉到我和大黑球的存在,痛失干掉我们的良机,此刻我深有同感。

思感神经是透过对感应网上能量的结构、变异、位置的变化、形态,凭经验和识见,作出最接近事实的分析。例如大黑球在网上某处与敌动手,我因熟悉大黑球的能量动态,可以辨认出是大黑球,但不是真的看到他。故当他处于常态,混杂在以千万计的阿米佩斯人中,又经我即将体验的“物身改造程序”变化了真身的官能,想纯从能量形态去分辨出谁是大黑球,与大海捞针差不了多少。

但奇怪的是连他的飞船也没有影迹。

“呵!”

我飞进了圆筒形入口,一股能量立即紧攫着我。甜心柔美的声音在我耳边呢喃道:“欢迎你成为汤姆隆那丹城的快乐人,在这里没有过去,没有将来,只有现在。当你从城门的另一端飞出去后,你将是全新的生物,过去于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开放你的神经,开放你的心,开放你的身体。”

我在直径十个身长的圆形长廊缓缓飞行,不住深入,陷身圆门充满色光如幻似真的天地里,粒子有组织地一浪一浪冲击着我物质的真身,改变我的分子结构,大幅增加水分子的含量。

这是一场进化的脱衣秀,时间不住往过去调拨,一层又一层剥掉进化的“衣服”,最后剩下的就是“赤裸裸”的“人性”,于我这个人类来说,尤具深刻的意义。对阿米佩斯人来说,只是化身为人类的超卓技术和手段,于我则是重返五千多万年前的银河人状态,变回那时受爱恨和欲望支配的伏禹。

血液重新在我体内滚动,皮肤充满感觉,所有感官从极子能量的层次恢复到物质的水平,感受的奇异,不是任何语言能形容其万一。

难怪大黑球甫离开隆达美亚的海洋囚室,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这里。他千辛万苦改造自己为阿米佩斯人,为的也是这个玩意——人类独有的经验。

我为人类的生命形式感到骄傲,可惜只有我一个人默默偷欢。

每深进些许,我便变化了一点儿,生理和心理均被改变,感觉愈来愈熟悉,充满着得而复失的欢娱。这样全新体验的“度假”,是我事前没想过的,别开生面。

忽然间我充满了生趣,不论是找寻大黑球,又或为锋原找寻采采献上定情珠,都不是苦差而是乐事。

我就像飞过时光和进化倒流的神秘通道,在平凡和超卓、卑俗与神圣的交叉点翩然起舞,现实与逝去的梦,一时间已难分彼此。

第二卷 第七章 危险生物

我飞越一道大河,高临一望无际的草原,心中忽发奇想。我现在的情况就是不论如何闯祸闹事,都不会有什么负担不来的后果,大不了一走了之,谁能奈何我?

心中同时响起芙纪瑶的话——在宇宙漫无止境的时间尺度下,凡是不受禁戒的东西,始终会发生。一阵惊惧栗然涌上心头,我会不会变成这样完全失去自制的生物,应验奇连克仑的预言,当我失去一切希望,将变成残忍好杀的生物,将怨愤发泄在毁灭和破坏上?

我专拣僻静无人处飞去,让自己多点儿思索的空间。或许因变成另一个人,又经返祖的改造,令我更能反省自身的情况。

奇连克仑正是不受禁戒的生物,不过他仍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未致完全失控,但在达致目标的手段上则没有任何顾忌,甚至灭掉我们全人类。我现在走的是不是奇连克仑的旧路呢?所以他说终有一天,我会步上他的后尘。

此时警兆忽现,思感扩展,一个阿米佩斯人显现在思感网上,正朝我飞来。

我暗吃一惊,不是因此人以我为目标追来,而是一时间我竟没法掌握他的虚实。换作是以前微子级的我,只会当他是一般的好手;现在的我,却看穿他大不简单,肯定是能深藏不露伪装普通好手的高手。

如此的一个生物,理应纵横宇内,为何竟会到堕落城来混?

“锋原!”

我好奇心大起,往下落去,踏足一道小溪旁的石上。溪水清澈,令我有大喝几口的冲动,看看水质和圣土的水在味蕾上有何分别,再次享受水化为血,又或变成汗排出体外的原始感觉。同一时间,我机警地把能暴露我身份的梦还和定情珠,放入脚下的泥层内,再以能量封闭。

来人在上方掠过,降落小溪对岸,是个高个子的阿米佩斯男性,戴着圆形的精巧细框的眼镜。

我的天!是眼镜。即使在我们银河人的时代,这玩意早成为历史文物,偏是这家伙故弄玄虚地配上一副。我不得不承认他戴得颇好看,眼镜微妙地改变了他的外观,使他尖削的脸庞多添几分秀雅的书卷气,棕色的小眼睛变大了,薄唇片看来也没那么轻浮,让他在整体上带点儿滑稽惹笑的魅力,尽管我晓得表里绝对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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