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雨翻云(118)

云清恍然,难怪刚才自己逼范良极现身时,对方如此不情愿,原来早悉破了这两个魔头的阴谋。没有人可以捉到这盗中之王,可是这个大盗却为了她,牺牲了最大的优势,被迫要和这两大魔头动手硬撼。

她心中一阵感动,不由得看了范良极一眼,这老头虽是满脸皱纹,但却有着无与伦比的生气、活力、斗志,一种游戏人间的特异吸引力。

自己会爱上他吗?

不!

那是没有可能的,他不但年纪可作自己父亲有余,连身材也比自己矮上一截,毫不相配,何况自己也可算半个修真的人,真是想也不应该朝这方向想下去。

可是心中总有一点怪怪的感觉。

范良极的大笑将她惊醒过来。

这名慑天下、独来独往的大盗眼中闪起精光,盯着强望生和由蚩敌道:“方夜羽确是了得,我和清妹的事天下间能有多少人知道,竟也给他查探出来,佩服佩服!”

云清来不及计较范良极再唤她作清妹,心底一寒,这大盗说得没错,她从没有将范良极暗中纠缠她的事告诉任何人,谁会知道?难道是……心中升起一个人来。

由蚩敌手落到腰间一抹,两手往两边一拉,多了一条金光闪闪的连环扣索,嘿然道:“这个问题你留到黄泉路上见阎王时再想吧!”

就在此时,范良极张口一喷,一道烟箭缓缓往两人射去,到了两人身前七、八尺许处,“篷”一声爆开来,变成漫天烟雾,聚而不散,完全封挡了对方的视线。

那范良极一闪身来到她跟前,低喝道:“走!”

云清心下犹豫。

敌人的目标是范良极,自己要走,对方欢喜还来不及,绝不会拦阻,可是自己怎可舍他而去?

劲风压体而来。

范良极见她失去了逃走的良机,豪情涌起,大笑道:“清妹!让我们连手抗敌吧。”手微扬,烟杆弹起满天火星热屑,往凌空扑来的由蚩敌弹去。

接着烟杆敲出,正击中由烟雾里横扫而来的强望生重型武器,独脚铜人的头顶处。

秃鹰由蚩敌之所以被称为鹰,全因他轻功高绝,见火星迎面由下而上罩至,知道每粒火屑都含有范良极的气劲,不敢轻进,提气轻身,竟脚不触地,再来一个盘旋,手中连环扣转了个小圆,火星立时激溅开去。

“当!”

烟杆头敲在铜人头上。

强望生闷哼一声,踉跄退回烟雾里。

范良极也好不了多少,触电般往后疾退,幸好在他背后的云清刚刚跃起,衣袖上拂,迎向由蚩敌扫来的连环扣。

在碰上云清的流云袖前,原本挺得笔直的连环扣忽地软下来,水蛇般缠上云清的流云袖,由刚转柔,妙至毫巅。

“叮!”

云清一声娇叱,衣袖滑下,双光短刃挑出,挑在连环扣上。

由蚩敌放声大笑,借力弹上半空,两脚踢击刃尖,变招之快,令人咋舌。

云清避无可避,流云袖飞出,盖过双刃,拂在敌脚之上。

“霍霍!”

强烈的气流,激荡空中。

云清闷哼一声,往后飞跌。

她虽是十八种子高手之一,但比起这蒙古的特级高手,无论招式功力均逊一筹,尤其在经验上,更是差了一大截,两个照面便立时落在下风。

一只手托上她的蛮腰,接着响起范良极的大喝道:“走!”一股巨力送来,云清两耳生风,腾云驾雾般给送上土地庙的屋脊。

云清扭头回望,只见下面的空地上劲风旋飞激荡里,三条人影兔起鹘落,迅快地移动着,在那团愈来愈浓,不住扩大笼罩范围的奇怪烟雾里穿插着,金铁交鸣之声不停响起,战况激烈之极。

云清至此对范良极不禁由衷佩服,这强望生和由蚩敌任何一人,站在江湖上也是一方霸主的身份,现在两人联攻一人,仍是平分秋色之局,可见范良极的真正功夫,是如何的深不可测。

这个念头还未想完,下面的战斗已生变化。

范良极闷哼一声,往后踉跄而退。

此消彼长,强望生和由蚩敌两人的攻势倏地攀上巅峰,风卷残云般向仍在疾退的范良极狂追而去。

云清娇叱一声,跃了下去,双光短刃全力下击,以她的武功,这下无疑是以卵击石,不过危急间,她早无暇想到自身的安危了。

岂知看似失去顽抗能力的范良极炮弹般由地上弹起,迎上扑下的云清,双手紧搂着她的纤腰,带着她冲天直上,越过了土地庙屋脊达两丈外的高空,升速之快,高度之惊人,直使她瞠目结舌。

云清想不到范良极来此一着,又势不能给他来上两刀,嘤咛一声,已给他抱个给实,浑体一软,早来到高空之处。

由蚩敌两大凶人怒喝连声,齐齐跃起追来。

同一时间,邻近土地庙的屋顶上百多名武装大汉冒出,形成一个广阔的包围网。

范良极搂着云清在高空中突地横移两丈,没有丝毫下坠之势,轻功的精纯,令敌人也叹为观止。

追来的强望生轻功较逊,一口气已尽,唯有往下落去。秃鹰则显出其“鹰”的本色,双臂振起,一个盘旋,往两人继续追去。

范良极这时和云清来到了离包围网三丈许的高空,去势已尽。

敌人的好手们无不伸颈待望,只要范良极落下来,立时围杀,以他们的实力,加上强望生和由蚩敌,可说有十成把握将两人留在此地。

范良极怪笑一声,大叫道:“清妹合作!”一甩手将云清送出。

众人齐声惊喝,不过回心一想,只要留着你范良极,云清走了也没有什么大碍。

云清果然非常合作,提气轻身,任由范良极将她像一块石子般投往十多丈外的远处。

秃鹰这时离范良极只有丈许之遥,却刚刚低了丈许,若范良极掉下来,刚好给他扑个正着,时间角度和速度的拿捏,均精采绝伦。秃鹰脸容森冷,心中却是狂喜,因为他知道范良极气浊下坠的一刻,也就是这黑榜高手丧命的一刻。

他真不明白为何范良极竟肯为一个女人将自己陷进死局里去,换了他,这种蠢事绝对不干。

就在此千钧一发的紧张时刻,范良极扭头向由脚底下侧“飞”来的由蚩敌俏皮地眨了眨左眼。

由蚩敌大感不妥。

“飕!”

绝没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范良极竟向着云清的方向,追着云清远距四丈开外的背影,箭般飞过去,剎那间高高逾过己方最外层的包围网。

由蚩敌怪叫一声,气浊下坠。

当他踏足实地时,刚想弹起再追,忽然停了下来,愕然向站在丈许外,神情肃穆,凝立不动的“万里横行”强望生道:“你干嘛不追?”

强望生沉声道:“我中了毒!”

由蚩敌脸色一变,望向强望生身后二丈许处那团正开始逐渐消散的烟雾,道:“你也太大意了,范良极喷出来的东西,怎可吸……噢!不!我也中了毒,明明是闭了气……”

※※※

云清闪入路旁的疏林里,范良极如影随形,贴背而来,云清怕他再搂搂抱抱,忙闪往一旁。

岂知范良极脚才触地,一个踉跄,正要变作滚地葫芦时,云清忘了女性的矜持,一探手抓着他的肩头,将他扶着,靠在一棵大树坐了下来。

云清的焦虑实在难以形容,八派的人应早离开黄州府往武昌的韩府去了,现在范良极又受了伤,自己孤身一人,如何应付强大的追兵。

范良极干咳数声,喘着气道:“给我取药瓶出来……”

云清道:“在那里?”看看范良极眼光落下处,脸一红道:“在你怀里?”

范良极脸容夸张地扭曲,显示出他正忍受着很大的痛苦,勉强点点头。

云清犹豫片晌,一咬牙,终探手到范良极怀里,只觉触手处大大小小无数东西,其中有一卷状之物,心中一动,知道这是自己要找的东西。一个念头升起,假设先取去这卷东西,不是达到了此行的目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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