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雨翻云(128)

范良极不屑地冷笑道:“早说了你是无知小儿,以后在乱说话前,最好动动脑筋,假若我范良极的宝贝就放在这鬼洞里,有朝一日,陈令方那混账看这假石山看不顺眼,要移到别处,我的东西岂非尽付东流?”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抓着洞内地上一瑰大石,用力横移,看他用力的情况,此石显然比封着入口那石更重。

石头缓缓移开,露出一条往下延伸的通道。

柔柔惊叹道:“竟有道石阶,真是令人难以相信!”

范良极大感受用,得意地道:“换了是普通工匠,就算十个人一齐动手,要弄个像这样的地下室出来,最少也要百日功夫,我老范一个月不到便弄了出来,来!请进!”

韩柏好奇心大起,便要步入,岂知范良极毫不客气伸手拦在他胸前,冷冷道:“我的‘请进’并不是向你说的。”

韩柏和他嬉玩惯了,丝毫不以为怪,嘻嘻一笑,退往一旁。

柔柔缓步来到入口旁,有点担心地道:“里面能否吸到气?”她没有像范韩两人长期闭气的功力,自然要大为犹豫起来。

范良极显然对“知情识趣”的她改观了很多,滔滔不绝夸赞道:“柔柔你不用担心,我的秘藏也是我藏身的地方,通气的设备好得不得了……”

韩柏心中一动,一把抓着范良极的衣袖,道:“老范!假若我们在你的贼巢躲上九天,尽管方夜羽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休想找到我们。”

范良极两眼一翻,有好气没好气地道:“那十日后你到不到韩家的兵器库和方夜羽决斗?”

韩柏点头道:“当然去,我韩柏岂会怕他?”

范良极揶揄道:“当然!我们的韩柏大侠若怕了人,就不是大侠了,那就请问一声,假设在你老人家开赴战场途中,方夜羽布下人手对你加以拦截,你老人家又怎么办?”

韩柏惯性地搔拨头,期期艾艾道:“这个嘛?这个……”跟着若有所得道:“那我们索性在这里躲一段时间,不就行了吗?”

范良极占得上风,益发要大逞口舌,阴阳怪气地道:“你要做地洞里的老鼠,恕我这顶天立地抬起头来做人的盗王不奉陪了,不过你以后再也不要称自己作大侠,看来朝霞也不适合嫁你这明知她有难也袖手旁观的吃奶大侠。”

韩柏见有“崇拜”他的柔柔在旁,却给范良极这死老鬼如此“嘲弄”,面子上怎挂得住,忿然转身,怒道:“那我现在便大摇大摆走到街上去,看看方夜羽、莫意闲等能拿我怎么样。”

柔柔惊惶叫道:“公子!”

范良极“咕咕”笑了起来,走上来揽着他肩头,道:“我的小柏儿,为何做了大侠后,连心胸也窄了起来,开开玩笑也不行,便要钻出去送死。”

韩柏当然不是真的想出去送死,趁机站定道:“躲起来不可以,出去也不可以,你究竟要我怎么样?”

范良极陪着笑脸,但口中却丝毫不让道:“你的脑筋这么不灵光,怎能再扮大侠下去。”

韩柏想不到自称了一句“大侠”,竟给这“大奸贼”抓住了痛脚,惹来这么严重的后果,他也是精灵之极的人,想了一想冷冷道:“我改名没有问题,不过看来你也难逃改名之运,而问题则更严重多了!”

范良极愕然道:“改什么名?”

韩柏反手搂着他干瘦的肩头,嘻嘻笑道:“你不是叫什么妈的‘独行盗’吗?不过我看你其实最喜欢凑热闹,不如改作‘双行盗’,又或‘众行盗’、‘多人行盗’又或‘熙来攘往盗’,那倒贴切得多。”

范良极一时语塞,回心一想,这小子倒说得不错,不过错不在自己,眼前此小子才是罪魁祸首,自从遇上了他后,自己果然怕起了寂寞来。

韩柏见难倒了他,侠怀大慰,更表现出大侠的风范,安慰道:“不过你也不用深责自己,人老了,思想也跟着成熟了,自然会抛弃以前的陋习。”不容范良极有反击的机会,向往旁掩嘴偷笑的柔柔道:“来!柔柔,我们下去,看看‘熙来攘往盗’有什么可看得上眼的东西。”走前,推着柔柔步下石阶。

地室内果然空气清爽,但由明处走进暗处,一时间连韩柏的夜眼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擦!”

火折燃起,点亮了一盏挂在墙上的油灯。

室内大放光明。

韩柏和柔柔两人齐齐一呆。

若他们见到的是满室珍玩,价值连城的珠宝玉石,他们都不会像现在般惊奇,因为范良极身为大盗之王,偷的自然不会是不值钱的东西。

室内空空荡荡,只有在室中一角,用石头架起了一块木板,放了十多个匣子,还有一扎十多卷羊皮和一个长形的锦盒,也不知里面写了或画上了什么东西,较象样的是木板旁的一个大箱子,看来里面放的应是较值钱的珍宝吧!

范良极一点也不理两人失望的表情,来到那木箱旁,洋洋自得地道:“你们猜猜箱内放的是什么东西?”不待两人反应,径自将箱盖掀开,原来是一箱衣服杂物。

韩柏和柔柔脸脸相觑,这算什么珍藏宝库?

范良极见捉弄了他们,心怀大畅,故作神秘地道:“你们若要看什么名画玉马,巧艺奇珍,我其它秘藏里多的是,但都不及这室内的东西来得宝贵和有用,至少在眼前这光景是如此。”顺手将那锦盒拿了起来,递给韩柏。

韩柏听他话中有话,接过锦盒,一看下全身一震,差点连锦盒也掉在地上,愕然望向范良极。

范良极双手环抱胸前,对韩柏的强烈反应大是满意。

柔柔和这一老一少两人相处多了,也感染了他们那无拘无束的气氛,将头凑过去,只见锦盒上写着“大明皇帝致高句丽王御笔”,不由也“啊”一声叫了起来。

竟是大明和高句丽两国皇帝的往来文牒,不知如何竟来到这地室里。

韩柏贱仆出身,不要说皇帝老子,只是府主便觉高不可攀,现在连皇帝的手书也来到自己手里,困难地咽了一口沫涎,战战兢兢地道:“我可以看看吗?”

范良极眼中射出得意之极的神色,阴阴笑道:“我还以为你是目不识丁的傻瓜,这么久还不打开来看看。”

韩柏信心十足,将锦盒打开,心想幸好我自幼便伴着韩家两位少爷读书认字,虽然受尽二少爷韩希武的气,但偷学来的东西绝不会比这二少爷正式拜师学回来的少。

范良极在旁嘀咕道:“朱元璋什么出身,我才不信他写得这么一手好字,九成九是由身边的人代书,还说什么御笔,见他祖宗的大头鬼。”

韩柏见怪不怪,把他对皇帝的轻蔑和大逆不道言语当作耳边风,探手从锦盒内取出被名贵缎锦包裹得隆隆重重的御书来。

柔柔接过锦盒,又接过他解下的缎锦,让他腾空双手,展书细览。

一看之下,韩柏暗暗叫苦,字他倒认得六、七成,可是明明平时懂得的字,拼在一起,便变成深奥之极的骈骊文章,看了半天仍是参详不出个中涵义。

范良极目不转晴盯着他,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韩柏心道这次糟了,一定被这死老鬼极尽侮辱之能事了,虽然看不懂可能与做不做得成大侠没有直接关系,但总非光采之事。

范良极阴阴道:“上面写着什么东西?”

韩柏仔细看了范良极一眼,心中一动,将御书递过去道:“你看得懂吗?”

范良极呆了一呆,泛起一个尴尬之极的苦笑,摊开双手道:“和你一样。”

两人互瞪半晌,忽地指着对方,齐声大笑,连眼泪也笑了出来。

柔柔也笑得弯下了腰,这几年来,她从未有过这么开怀,忽尔里,所有以前的苦难,眼前的危险,全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最快恢复过来,从笑得蹲在地上的韩柏手上接过御书,细心地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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