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雨翻云(150)

韩柏一呆,既不知秦梦瑶为何能忽然便知道言静庵已死,更不知道怎样安慰秦梦瑶。

秦梦瑶闭上美目,娇躯再一阵颤抖,才平静下来,绝对的平静。

韩柏一呆,就在这时刻,他忽地感受到秦梦瑶内心那宁静清逸的天地,在那里,一点尘世欲望和困扰也没有,凡世的事,只像流水般滑过她心灵的陌上,过不留痕。

秦梦瑶再张开美眸时,眼神亦已回复了平时的清澈平静。

韩柏感到和眼前灵秀的美女,再没有一刻像这般亲近,纵使刚才她被自己拥入怀里,也远及不上这一刻。

秦梦瑶别过头来,深望他一眼,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才将俏脸转回去。

韩柏直觉知道对方刚才定和他有类似的感受,心弦剧震,柔声道:“梦瑶!你怎会忽然知道言静庵前辈仙去了?”

秦梦瑶冷冷地道:“韩兄为何直呼梦瑶之名,而不称我为秦姑娘、梦瑶姑娘、梦瑶小姐了?”

韩柏想不到秦梦瑶这么快便从极度的悲痛回复过来,硬着头皮狠狠道:“因为我觉得自己在梦瑶面前,颇有一点身份和资格了。”心中想着的却是这便像范良极一厢情愿地唤云清作“我的清妹”。但云清还会随身携带范良极送给她的东西,可秦梦瑶呢?他真是想也不敢想,纵使他曾和她“亲热”过,但秦梦瑶给他那种遥不可及的感觉,即使在两人“谈笑甚欢”时,也从没有一刻是不存在的。

秦梦瑶嘴角牵出一丝苦涩的笑意,轻叹一声,道:“名字只是人为的幻象,韩兄爱唤我作什么,全由得你吧。”她话虽如此,事实上却是没有反对韩柏唤她作梦瑶。

她眼中哀色再现,黯然道:“当天我辞别师傅时,心中已有不祥感觉,她特别将我在这时间遣离静斋,是否已知自己大限将至,不想见到我在旁伤心痛哭,师傅啊师傅,昊天待你何其不公!”

韩柏闻之心酸,差点也要掉下泪来,道:“人死不能复生,何况这可能只是你的一种幻觉,梦瑶姑……不……梦瑶最紧要节哀顺变。”

秦梦瑶平静地道:“这十多天来我心中时有不祥感觉,想不到和你在一起时,这感觉忽地清晰并肯定起来,道心种魔大法,确是非同凡响。”

韩柏愕然道:“你在说我!”

秦梦瑶点头道:“不是说你在说谁?”

韩柏心中大喜,可是人家刚才还伤心落泪,自己当然不可将因与秦梦瑶的心灵有奇异微妙的感应而来的惊喜,表现出来,强压下心中的兴奋,道:“那是否说我在你身旁并没有妨碍你的仙心?”

秦梦瑶见他又打蛇随棍上,不悦责道:“种魔大法最不好的地方,就是令你时常半疯半癫,胡言乱语。”

韩柏只要她不冷冰冰称他作韩兄,便心满意足,骂几句实属闲事,还恨不得她多骂几句,要挨像秦梦瑶这仙子的骂,真不容易哩,忙点头道:“梦瑶骂得是,骂得是!”

秦梦瑶被他左一句梦瑶,右一句梦瑶,叫得有点心烦意乱起来,过多一会,说不定这恼人家伙,甚至会在梦瑶前加上“亲亲”两字,自己是否还能任他胡呼乱叫呢?

想到这里,立时默运玄功,收摄心神。

微有波动的心湖立时澄明如镜,竟达至从未到达的境界,心中灵机一动,知道过去这十多天,由在街头遇到韩柏,与庞斑之会,以及今晚和韩柏的“胡混”,她的情绪之所以不时波动,全因为受这两人的魔种影响,使她心中隐隐感到了师傅言静庵的死亡,影响了她慧心的通明,现在既清楚地体认到言静庵的生死,心境反而平复下来了。

韩柏忽地记起一事,问道:“梦瑶你好像对那把厚背刀有点认识,所以才故意不去看它,是吗?”

秦梦瑶道:“是的!我知道那是谁人的刀,韩清风、马峻声和谢青联三个人也知道,所以才会弄出这么多事来。”

韩柏试探着问道:“那是谁的刀?”

秦梦瑶淡然自若道:“那是百年来名震天下的大侠传鹰的厚背刀。”

韩柏几乎震惊得翻下瓦面,哑叫道:“什么?”

秦梦瑶忽地皱起眉头,望往何旗扬的华宅。

那点由何旗扬书房透出的灯光仍然亮着。秦梦瑶却隐隐闪过不妥当的直觉,心中一动道:“随我来!”飘身而起,往华宅掠去。

韩柏愕然追去,但心中仍是想着那把刀。

第十章 尽吐心声

浪翻云和左诗像两个天真爱玩的大孩子,在武昌城月照下的大街蹓跶着。

左诗俏脸通红,不胜酒力,行得左摇右摆,自嫁了人后,她便在家相夫教子,规行矩步,这种既偷了人家酒喝,晚上又在街头浪荡的行径,确是想也未曾想过。

浪翻云见她钗横鬓乱,香汗微沁的风姿娇俏模样,心中赞叹道:“这才是左伯颜的好女儿。”

忽地耳朵一竖,搂起左诗,闪电般掠入一条横巷里。

脚步声传来,一队巡夜的城卒,拖着疲倦的脚步,毫无队形可言地提着照明的灯笼,例行公事般走过,看也不看四周的情况。

左诗伸头出去,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醉态可掬地咋舌道:“好险!给抓了去坐牢可不得了,亏我还动不动以坐牢唬吓不听话的小雯雯。”举步便溜出巷外。

走了才几步,脚步踉跄,便要栽倒。

浪翻云赶了上来,抓着她衣袖里腻滑的膀子,扶着她站好。

左诗挣了一挣,娇俏地斜睨浪翻云一眼道:“不要以为我这就醉了,喏!我走得比平时还要快呢。”

浪翻云想起昔日和上官飞、凌战天、左伯颜醉酒后玩的游戏,童心大起,拔出名震天下的覆雨剑,略略运动,轻轻挥出,插落在十来步外地面的石板处,挑战地道:“你没有醉吗?那证明给我看,现在笔直走过去,将剑拔起,再笔直走回我这里来。”

左诗困难地瞪着前方不住颤震的剑柄,肯定地点头,低叫道:“放开我!”

浪翻云松开了手,左诗立时跌跌撞撞往长剑走过去。

开始那六七步还可以,到了还有三、四步便可到剑插之处时,这秀丽的美女已偏离了正确路线,摇摇摆摆往剑左旁的空间走过去,眼看又要栽倒,浪翻云飞掠而至,一手搂着她蛮腰,顺手拔回覆雨剑,点地飞起,落到右旁一所大宅的石阶上,让左诗挨着门前镇宅的石狮坐下,自己也在她身旁的石阶坐了。

左诗香肩一阵抽搐耸动。

浪翻云并不惊异,柔声道:“有什么心事,便说出来吧,你浪大哥在听着。”

左诗呜咽道:“浪大哥,左诗的命生得很苦。”

浪翻云恻然道:“说给大哥听听!”

左诗摇头,只是作着无声的悲泣。

浪翻云仰天一叹,怕她酒后寒侵,伸手搂着她香肩,轻轻拥着,同时催发内劲,发出热气,注进她体内。

他今晚邀左诗喝酒,看似一时兴起,其实是大有深意,原来他在诊断左诗体内鬼王丹毒时,发觉左诗经脉有郁结之象,这是长期抑郁,却又苦藏心内的后果,若不能加以疏导,与鬼王丹的毒性结合后,就算得到解药,加上大罗金仙,也治她不好。而纵使没有鬼王丹,这种长期积结的悲郁,也会使她过不了三十岁,想不到这外表坚强的美女,心中竟藏着如此多的忧伤。

所以他故意引左诗喝酒,就是要激起她血液里遗存着乃父“酒神”左伯颜的豪情逸气,将心事吐出来,解开心头的死结。当然,若非左诗对他的信任和含蓄的情意,纵使给多喝两碗酒她也没有用。

由他半强迫地要左诗与他共享一碗喝酒开始,他便在逐步引导左诗从自己筑起内心的囚笼里解放出来,吐出心中的郁气。

浪翻云将嘴巴凑到垂头悲泣的左诗耳旁,轻轻道:“来!告诉浪大哥,你有什么凄苦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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