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雨翻云(163)

柔柔惶急万分,扶着他泪水直流道:“谁把你伤成那样子,范大哥?怎么办才好呢?”

范良极由怀里掏出那瓶仍有大半剩下的复禅膏,无限惋惜地道:“唉!又要糟塌这救命的灵药,快张开口来。”

韩柏张开了口。

范良极手按在瓶盖上,却不拔开来,冷冷道:“又不知自己道行未够,明知方夜羽不会放过你,还四处乱闯……”

柔柔知他骂起人来,休想在短时间内停止,哀求道:“范大哥!”

范良极怒哼一声,拔开瓶盖,将剩下的复禅膏一股脑儿全倒进韩柏张开待哺的大口里,清香盈室。

韩柏感到一股冰寒,未到腹里,在咽喉化开,变作无数寒气,透入奇经八脉之内,舒服之极,打了个呵欠,道:“我想睡上一觉!”

范良极喝道:“你想死便睡吧!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站在这里运气疗伤,一是倒塞在茅厕内睡觉,你选那样?”

韩柏知他余怒未消,乖乖闭上眼睛。凝神运气,不一会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范良极眼中闪过惊异的神色,愕然道:“看来这小子的功力又增进了不少。”转向柔柔道:“小妹进去拣件较醒神的高丽戏服,好让这小子待会演一台好戏给我们看,还要一盘热水给他梳洗。我不想堂堂武昌府的府台大人,要被迫嗅他发出来的臭气。”

柔柔走了两步,停了下来,低问道:“这办法真行得通吗?”

范良极走到柔柔身旁,轻轻拍了她香肩两下,爱怜地道:“不用怕,万事有你范大哥顶着,文的不成,便来武的。这家伙今趟能从里赤媚的手底下逃了出来,也不知行了多么大的好运,下次是否还有这种运道,我实在非常怀疑,所以我们不能不押他一注,只有我这没有人能想出来的方法,才有希望使我们安然逃出武昌城去。”

※※※

卯时末。

谢峰坐在醉仙楼楼上临街的一桌,默默喝着闲茶,陪着他的还有长白的另两名种子高手“十字斧”鸿达才和“铁柔拂”郑卿娇。

他们是第一批进来喝早茶的客人,十多张桌子,到现在仍只有疏疏落落约五、六个茶客,每个人都是悠闲自在,好像好几年也没有干过任何正事的样子。

一名伙记捧着糕点,过来叫卖,给谢峰寒光闪闪的锐目一瞪,吓得立时走了开去,连叫卖的声音也低弱了下来。

鸿达才在旁低声道:“师兄!假设不舍不肯将马小贼交出来,我们是否真要翻脸动手?”

谢峰知道那晚庞斑点在鸿达才头上那一脚,把这师弟的想法改变了很多,不禁更痛恨不舍的工于心计,巧妙地制造出大敌当前的气氛,使八派大多数人都禁不住希望团结,而不是分裂。难道自己的儿子便要如此枉死不成?

不!绝不!

郑卿娇接口道:“翻脸动手并不是办法,若不舍决意护短,我们就将整件事摆上十二元老会的桌上,由他们评个公道。”

谢峰冷哼道:“十二元老会少林占了三席,我们只有两席,若这事拿到元老会去决定,我们岂非要任人宰割吗?”心想,看来这师弟师妹早私下商量过了,否则怎会如此口径一致。

鸿达才和郑卿娇还想说话,一名长白的弟子来到桌旁,施礼后坐下低声道:“昨晚武昌城发生了两件大事,不但有人硬闯韩府。连何旗扬也在家中给人宰掉了。”

鸿郑两人失声道:“什么?”

谢峰最是冷静,双目精芒闪过。沉声道:“详细道来!”

那弟子道:“据我们在官府的人放出来的消息说,打斗发生在下半夜,住在那里的人都不敢走出来看,到天亮时,才发觉何旗扬伏尸后园里,围墙还破了个人形大洞。”接着把声音压得更低道:“何旗扬尸身全无伤痕,看来是给一种阴柔之极的掌力所伤,且是一击致命,连挣扎的痕迹也没有。”

谢峰听得脸色剧变,沉吟一会后,问道:“韩府那边又发生了什么事?有不舍在,谁敢到那里去撒野?”

弟子道:“据我们收买了的韩府下人说,事情更是奇怪吓人。”顿了顿才续道:“不舍似乎并不在韩府,剩下其它人在大厅守候天明,到黎明前,有个自称韩柏的怪人破门闯入韩府,将睡了的人都惊醒了过来。”

鸿达才和郑卿娇固是目瞪口呆,连谢峰也骇然道:“什么?韩柏?他不是连坟也给人掘了吗?”

那弟子亦是惴惴然道:“正是那韩柏,不过声音样貌却全变了,但叫起老爷小姐的那种语气,据说却神似非常。”

谢峰神情一动道:“这人现在是否还在韩府?”

弟子摇头道:“我们的人也说得不大清楚,好像是那韩柏给人追杀下逃到那里去,还发生了一轮激烈的打斗,武库内的东西全给打倒地上,韩天德、云清和马峻声都负了伤,不过看来并不大严重。”

三人再次色变。

这时另一名弟子到来道:“谢师叔!西宁的简爷和沙爷来了!”

谢峰首次露出欢容,喜道:“快请他们上来!”

※※※

不舍立在近厅门处,迎接刚到来的小半道人和由冷铁心率领的古剑池一众年轻高手。当日在酒楼兴韩柏等争斗的几名后起之秀骆武修、查震行等全来了。池主冷别情的爱女,曾好心肠地赠何旗扬一粒回天丹的冷凤当然也在其中。

小半道人基于武当与少林的传统良好关系,对不舍固是尊敬有加,连一向对少林没有太大好感的冷铁心,也因不舍那晚在柳林的超卓表现,而对不舍刮目相看,隐然有惟不舍马首是瞻的态度。

韩希文和韩慧芷两兄妹,则伴在不舍之旁,协助招呼着众人。

书香世家向清秋和云裳夫妇也来了,正与闲静的秦梦瑶和脸色仍有点苍白的云清神色凝重地谈着昨夜发生的事。

韩天德昨夜给里赤媚印了一掌在左肩,对方虽是手下留情,但仍使也难以站起来招呼客人,唯有和摔得头青脸肿的韩希武陪着他师傅,在江南一带颇有声望的“戟怪”夏厚行坐在一旁聊着。

孤零零独坐一角的是马峻声,他昨夜被里赤媚拍跌长剑。只是气血翻腾,不能移动了好一阵子,此外全无损伤。三人中只他一个人没事,里赤媚对他最是优待。

他的眼光不时落在灵秀无伦的秦梦瑶脸上,眼中闪过复杂的神情,几次想走过去,但终克制了这冲动。

除了四小姐兰芷、五小姐宁芷和韩天德夫人外,韩家的人全在厅内。

这时冷铁心沉声道:“里赤媚既重返中原,又助方夜羽对付我们,庞斑反明复蒙之心昭然若揭,只要我们通过西宁派向皇上进言,我不信皇上会不认真考虑此事。”

小半道人收起笑脸,叹道:“我们的皇帝老子出身草莽江湖,但做皇帝后,却最怕听到江湖是非,据他身边的人说,每逢朝上有人提起这方面的事,他听也不听,指定下来要厂卫大统领楞严全权负责。”

一个豪迈奔放的声音由门外传入道:“小半道兄只说对了一半。事实上朱元璋每日都要听楞严汇报江湖上所发生的一切事,只是他心中另有打算,所以才扮成漠然不理吧!”

众人齐齐愕然,更有人脸色也变了。

首先每逢有贵客到,必有下人扬声通传,这人来得如此突然,已使人奇怪。其次这人直呼当今天子之名,毫不忌畏,足可构成杀头大罪,偏他所说的又显示了对宫内之事极为熟悉,怎不使人惊异莫名。

众人注目下,一个雄伟如山,赤着一对大脚,似僧非僧,似道非道的大汉,阔步走了过来。

说他似僧人,因为他剃光了头,顶上还有戒疤;说他似道人,因为他身上穿的是绣了太极的道袍,不过这灰袍左穿右补,像从垃圾堆内捡回来的弃物。

大汉脸容粗豪,一对大眼闪闪有神,配着粗黑的肤色,满脸须髯,背上插着一枝铁拐,使人看一眼便知他是不喜受约束的豪雄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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