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雨翻云(364)

就是沿着这宝贵的线索,他用言语诈了陈贵妃一着,而陈贵妃的口气反应,适足表露出她惯于颐指气使的尊贵身份。

以她的身份,想私下到这里来会他,是绝不容易的,除非有楞严这种东厂头子的掩护,她方可以在这里出现,不会给宫内其它人知道。

浪翻云肯打赌若事后调查陈贵妃这刻的行踪,必会有个令朱元璋不起疑的答案,例如去清凉寺还神等,这是楞严可轻易办到的事。

马车御者座上的楞严,仍没有回过头来,但浪翻云却感应到对方一发即敛的杀气,显示他对自己动了杀机。

陈贵妃脸容回复平静,歉然道:“对不起!这等话绝不可说出来,所以女儿失态了,究竟取到了东西没有?”

这可轮到浪翻云大感为难。

原本他打定了主意,将药瓶交给这女儿后,拂袖便走,可是现在察觉得陈楞两人牵涉到一个要对付朱元璋的阴谋,怎还能交给对方?

更使他头痛的是:如何可以应付楞严这样的高手而不暴露自己真正的身份?

陈贵妃黛眉轻蹙道:“不是连这么一件小事,爹也办不到吧!”

她每个神态,似怨似嗔,楚楚动人,甚是我见犹怜,难怪能把朱元璋迷倒。

浪翻云叹了一口气道:“若爹拿不到那东西,你是否以后都不认你爹了。”

陈贵妃秀目射出令人心碎魂断的凄伤,道:“爹是第二次问女儿同样一句话了,你若是关心女儿的事,为何还不把药交出来?”

浪翻云进退两难下,叹道:“药是取到了,现在却不在爹身上。”说到这里,心中一动,感应到楞严正以传音入密的功法,同陈贵妃说话,忙运起无上玄功,加以截听。

所谓传音入密,其实是聚音成线,只送往某一方向目标,可是声音始终是一种波动,只不过高手施展传音功法时,扩散的波幅被减至最弱和最少,但仍有微弱的延散之音,碰上浪翻云这类绝顶高手,便能凭着深厚玄功,收听这些微不可察的“余音”。

只听楞严道:“好家伙,他察觉到我们的密谋,东西定在他身上,下手吧!”

陈贵妃仰起人见人怜的绝色娇客,往浪翻云望去,幽幽道:“娘临终前,要女儿告诉爹一句话,爹想知道吗?”

浪翻云暗呼此女厉害,若非他截听到楞严对她的指示,定看不破她的口蜜腹剑,暗藏祸心。因为她的表情神态实在太精釆了,难怪朱元璋都给她瞒倒了。

浪翻云装出渴想知道的样儿,踏前一步,靠到车窗旁,颤声道:“你娘说了什么遗言?”

陈贵妃双目一红,黯然道:“爹凑过来,让女儿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浪翻云心知肚明这不会是好事,却是避无可避,心中苦笑着挨到窗旁。

陈贵妃如兰的芳香口气,轻喷在他脸上,柔声道:“娘嘱女儿杀了你!”

同一时间,浪翻云小腹像被黄蜂叮了一口般刺痛,原来窗下的车身开了个小孔,一支长针伸了出来,戳了他一下。

浪翻云装作大骇下后退,“砰!”一声撞在桥缘石栏处。

帘幕垂下,遮盖了陈贵妃的玉容,楞严挥鞭打在马股上,马车迅速开出,留下假扮薛明玉的浪翻云一个人挨在石栏处。

马车远去。

就在这时桥的两旁各出现了十多名大汉,往他迫来。

浪翻云眉头大皱。

原来陈贵妃刺中他那一针,淬了一种奇怪之极的药液,以他的无上玄功,竟也差点禁制不住,让它侵进经脉里。

这还不是他奇怪的地方。

而是这种药液根本一些毒性都没有,这岂非奇怪之极,照理陈贵妃既打定主意要杀死他这个“父亲”,为何不干脆把他毒死。

想到这里,灵光一现,一声长啸下,翻身跃往长流不休的秦淮河水里。

第二章 巧遇秀秀

“淡烟疏雨似潇湘,燕子飞飞话夕阳;何处红楼遥问讯,卢家少妇郁金堂。”

当浪翻云跃进秦淮河时,韩柏正由叶素冬陪伴下,沿着水西街往西行,经过与落花桥遥遥相对的秦淮河桥,朝着“金陵四十景”之首,典雅幽静,湖水碧澄,充满江南园林特色的莫愁湖前进。

自离开宫门后,一路上韩柏都沉默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在见朱元璋前,一切事情看来似都非常简单,但在见过这天下至尊后,很多本来很清晰的事,立时变得扑朔迷离。

在陈令方和范良极口中的朱元璋,刻薄寡恩,手段毒辣残狠,可是今天他见到却是朱元璋深藏着的另一面。

这时在前呼后拥的禁卫军护卫下,两人策骑进入莫愁湖的园林里,踏着雨花石镶成的石径,往湖旁的外宾馆驰去。

叶素冬微微一笑,指着波光粼粼的湖水中一座玲珑剔透的小亭道:“这就是莫愁湖胜景之一的湖心亭,每逢烟雨蒙蒙之际,这小亭有若蓬莱仙境中的玉宇琼楼,可惜专使来得不是时候,否则定能目睹其中美景。”

韩柏一震清醒过来,唯唯诺诺,也不知有否听进其内去。

叶素冬乘机道:“听说大人精通少林武功心法,这样说起来还是自家人,大人可有兴趣到敝派道场参观?”

韩柏立时想起西宁派掌门之女,十大美人之一的庄青霜,脑筋活跃起来,呵呵笑道:“本使最爱研玩武技,禁卫长若肯指点两手,那真是求之不得哩!”

叶素冬神秘一笑道:“那就由末将安排时间,到时再通知大人!”

这时众骑经过了朱红的曲廊,来到一座规模宏大,古朴大方的院落前。

守在门前的侍卫迎了上来,为众人牵马下蹬。

韩柏的座骑当然是灵马灰儿,他和叶素冬殷殷话别后,亲自带着灰儿往一旁的马厩去,吩咐了下人好好服侍牠后,才踏进宾馆里。

正堂布置古色古香,红木家具雕工精细,墙上挂书字画,韩柏虽不识货,亦猜到都是历代名家真迹。

范良极大模大样地躺在一张雕龙刻凤的卧椅上,连鞋子都踢掉,正衔着烟管吞云吐雾,不亦乐乎。

两旁各站着八名太监,八名女侍,那派头比之独坐书屋的朱元璋有过之无不及。

当下自有人迎上来,为韩柏拂掉身上的尘屑,斟茶递巾,讨好连声,服侍他这专使大人在范良极这“下属”旁坐下。

韩柏心中有气,暗忖自己差点连命都丢掉了,这老贼头却在这里享尽清褔,一点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可是碍于耳目众多,又不能发作,唯有憋着一肚子气,喝着闷茶。

范良极好整以瑕,再吸了几口醉草,挥退所有侍从,眯着眼斜看他道:“瑶妹走了!”

韩柏色变剧震道:“什么?”

范良极道:“我不是不想为你留下她,可是给她的仙眼一横,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来,她说快则两天,迟则五日,必会回来。”

韩柏心中一阵失落,秦梦瑶始终不像左诗她们般依附着他,她有自己的想法和秘密,好像这次离开,事前没有一丝征兆,教人完全猜测不出她的去向和目的。

韩柏叹了一口气道:“她心脉受伤,遇上高手便糟透了,唉!教我今晚怎能安眠。”

范良极嘿然道:“这你却不用担心,无论她在或不在,今晚你都不用睡觉了。”

韩柏一呆道:“此话怎说?”心中在奇怪为何范良极似乎对他见朱元璋一事竟不好奇追问,大违他一向的作风。

范良极两眉一耸,兴奋起来,从卧椅坐起了身,由怀里掏出一张发黄的纸,摊在两人间的小几上,招韩柏一同观看。

纸上画的是幅某处庄园的俯瞰图,笔功粗略,但大小均合比例,准确清楚那是一座依山而筑的府邸,占地数百亩,广阔非常,由百多间大小不一的房屋围成八个四合院的建筑群组成。高墙深院,结构宏大,建筑精巧,布局隐含着其一种阵法和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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