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雨翻云(608)

他和忘情师太、向苍松等早是素识,正要叙旧时,忽地龙体剧震,不能置信地看着风行烈旁的谷姿仙。

谷姿仙记起鬼王警告,心中叫糟,她自知道浪翻云与怜秀秀有深厚交谊后,一直心神恍惚,疏忽了此事。

众人都愕然相对,不明白一向冷静沉稳的朱元璋,神态会变得如此古怪。

朱元璋定了定神,龙目闪过复杂之极的神色,摇头叹道:“对不起!这位姑娘和朕相识的一位故人有八、九分肖似,使朕一时看错了。”

哈哈一笑,回复了一代霸王的气概,与众人寒暄一番后奇道:“韩柏到那里去了?”

范良极道:“他陪岳丈去见燕王说话,转头便到。”

朱元璋目光落在云素处,停留了小片刻,笑道:“朕一直想设宴款待八派诸位高人,正是相请不如偶遇,大殿处预备了一席斋菜,各位请!”众人欣然朝中殿走去。

谷倩莲凑到小玲珑耳旁道:“想不到吧!我们竟然有机会和皇帝老儿平起平坐地吃饭。”

范良极在后面促狭地嚷道:“小莲儿你说什么?可否大声点。”

谷倩莲吃了一惊,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但已再不敢说话。

韩柏进入后殿,朝座上的燕王跪叩下去。

燕王吓了一跳,立了起来,抢前把他扶起,责道:“韩兄弟怎可如此对待朋友?”

韩柏乘机起身,笑道:“你就快要做皇帝老子,小子怎敢疏忽。”

燕王大生感触,叹道:“做了皇帝亦未必是好事,但在小王的处境,却是生与死的选择,韩兄弟请勿如此。父皇和虚老是朋友,让我也有韩兄弟这位知己吧!”韩柏吃惊道:“请是你千万不要封我作什么成武王或威霸王之类,我这人最爱自由自在,逛青楼泡美妞儿,其它一切那可免了。”

燕王亲切地拉着他到一旁坐下,道:“这么多年来,小王还是首次见到父皇喜欢一个人,小王现亦大有同感,若非韩兄弟,明年今日就是小王的忌辰了。何况韩兄弟还是小王大恩人虚老的娇婿,所以无论小王当上了什么,我们仍是以平辈论交。”

至比韩柏亦不得不佩服僧道衍的先见之明。自己来此一跪,由燕王亲口免去君臣之礼,当然比自己大剌剌的和他说话不可同日而语。

笑看着他道:“燕王确是内功精湛,这么厉害难防的蛊毒都给你排了出来。”

燕王苦笑道:“不过我的真元损耗很多,短期内休想回复过来,但总算去了心头之患。”

较平时黯淡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后说道:“韩兄弟的魔功大有精进,现在恐怕小王亦非你对手了。”

韩柏谦虚两句后道:“今日小弟来见燕王,”燕王伸手抓着他肩头欣然道:“不必说了,只看在韩兄弟的份上,小王就不会与西宁派计较,快请他们进来吧!”韩柏大有面子,欢天喜地走出后殿。

雁翎娜果然言而有信,在门外等他,知道燕王要见庄节和沙天放,立即命人去请,拉着他到了园中僻静处,娇笑道:“要人那一晚陪你喝酒呢?”

这回轮到韩柏大费思量,搔头道:“过了这三天才说好吗?”

雁翎娜哂道:“还说什么大丈夫三妻四妾,空出一晚来都这么困难,本姑娘不睬你了。”竟就那么跑了。

韩柏空自搥胸顿足,唯有往干清殿去了。

※※※

怜秀秀刚步入房门,便见浪翻云翘起二郎腿,悠然自得的喝着清溪流泉,名震天下的覆雨剑横放椅旁的长几上。

怜秀秀掩上房门,一声欢呼,坐到浪翻云腿上去。

浪翻云双目电芒一闪,似是有所发现,旋又敛去,左手绕过她背后,五指轻搂着她背心,若无其事的赞叹道:“全场戏迷中,恐怕浪某是最幸福的一个,见秀秀的愈演愈精采,浪某就愈感到幸运。”

怜秀秀深吸了一口气,曼声轻唱道:“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此词刻划的是初嫁娘在新婚中的幸福生活,生动非常,“入时无”指的是否合乎流行的式样。怜秀秀不愧天下第一才女,信手拈来,乃若天成。歌声之美,更不作第二人想。

浪翻云听她檀口轻吐,字字如珠落玉盘,掷地生声,不由呆了起来。

唱罢,怜秀秀柔声道:“浪郎啊!只要你不嫌弃,在拦江之战前,每晚人家都给你煮酒弹筝,唱歌共话。”

浪翻云忆起昔日与纪惜惜相处的情景,只觉往事如烟,去若逝水,轻轻一叹道:“浪某何德何能,竟得秀秀如此错爱。”

怜秀秀深情地道:“在秀秀眼中,没有人比浪翻云更值得秀秀倾心爱恋了。”

浪翻云虎躯剧震。

这句话为何如此熟悉,不是纪惜惜曾向他说过类似的话吗?

怜秀秀活像另一个纪惜惜,同是以倾国的姿色、颖慧的灵秀、绝世的歌艺,驰誉天下。由第一眼看到她时,他使难以自制地由她身上苦思着纪惜惜。

谷姿仙是形似惜惜,怜秀秀却是神似。

浪翻云再叹一声,微笑道:“秀秀想到那里呢?”

怜秀秀俏目亮了起来,试探着道:“洞庭湖好吗?”

浪翻云潇洒地耸肩道:“有何不可?”

怜秀秀大喜道:“就此一言为定。翻云啊!可否立即起程,人家盼望这一刻,望得颈都长了。”

浪翻云忽变得懒洋洋起来,油然道:“待我们见过客人后,就可去了。”

怜秀秀愕然道:“什么客人?”

浪翻云双目精芒亮起,淡淡道:“单教主大驾已临,何不现身相见?”

单玉如的娇笑声立时由窗外传入来。

※※※

与大明皇帝同桌共宴,实乃非同小可的盛事。众人都有点小心翼翼反而朱元璋意气飞逸,不住劝酒,又说起打仗与治国的趣事。

他的说话有着无可比拟的魅力,不单因他措辞生动,思虑深刻,更因他视事的角度乃天下之主的角度,与众人的想法大异其趣,使人听来竟像当上了皇上般的痛快。

喝的当然是清溪流泉。

朱元璋对谷姿仙显得特别客气和亲切,却没有丝毫惹起对方的不安,拿捏得恰到好处。叶素冬和严无惧两人因身为八派中举足轻重的人物,都作了陪客。

老公公等影子太监,都返到殿外,免去了众人的尴尬。说到底他们是来自两大圣地之一的超然人物,有他们立侍一旁,众人哪还好意思坐着。

这时朱元璋谈到当年得天下之事,喟然道:“朕之所以能得天下,故因将士用命,军纪严明,但更重要是因言斋主临别时赠于朕‘以民为本’这句话,故此朕每攻陷一城一地,首要之务是使百姓安宁,不受骚扰,人们既能安居乐业,自然对朕拥护支持。以民为本,使朕最终能战胜群雄,推翻元室。”

向苍松和忘情师太都是当年曾匡助朱元璋打天下的人,闻言点头表示同意。

朱元璋忽地沉默下来,默然喝了一杯闷酒。

这时韩柏匆匆赶至,打破了有点尴尬的气氛,坐到了庄青霜和虚夜月两女之间。

朱元璋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幸运的小子,朕现在才明白嫉妒的滋味。”

众人不禁莞尔。

韩柏忍不住望往左侧那又乖又静,坐在忘情师太身旁的云素,后者垂下眼光,避了与他目光接触。当他巡视众人时,发觉薄昭如坐在戚长征身旁,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照理刚才看戏时两人坐到一块儿,薄昭如怎也要避嫌,不再坐在戚长征身旁,现在如此,难道薄昭如终抗拒不了戚长征吗?

忘情师太道:“庄派主和沙公是否有事他去呢?”

韩柏答了后正容道:“想不到白芳华如此厉害,竟能由重重围困中施展魔门秘技,轻易脱身,所以今日保护诸君,必有一番恶战。现在最不利的,就是敌暗我明,只要多来几个像白芳华般厉害的人物,我们──嘿!”严无惧深有同感,点头道:“白妖女确是不凡,若非敌我难分,我们大可调来禁卫厂卫中的精锐助阵,但现在却唯有倚赖诸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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