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在野(105)

不过际此生死关口,他终于豁然而悟,“魔变”之极,正是当脉劲尽化为魔气的一刻,也是说“劲即气”的境界。脉劲之于魔气,便如道心之于魔种,当魔种转化为道心,魔气转化为脉劲,他的“魔变”才算大功告成。

如此明悟,是给拓跋斛罗逼出来的。

际此一刻,他离“劲即气、气即劲”的“魔变”至境尚有一段不知有多遥远的距离,但因对方撤去气场,造就了他试验纯以魔气攻逼对手的难得机会,就是将以前注魔气入目标的手段无限扩大,以拳头送出,或许全无伤敌之效,但肯定可渗透对方的势垒,如能弄得强如拓跋斛罗也像早前的津希般头晕身软,达致扰敌的奇效,符太将有可乘之机了。

拓跋斛罗双目精芒剧盛,两手聚拢在小腹的位置,如变戏法的迅速活动,动作由慢转快,但不论动作如何复杂,始终是手心相向,一股庞大但高度集中的“真气弹”,就在双掌间成形。

龙鹰暗忖难道被对方看破自己的攻击是“有气无劲”,如果对方将这个聚集其全身功力的“真气弹”朝自己投来,恐怕十个龙鹰仍消受不起。

人急智生下,拳化为指,只探其一,连他都没想过的事发生了,积聚在拳头的庞大魔气,找到宣泄出口般破指而出,竟隐带尖锐的破风声,朝对手胸口隔空戳去。

魔气在生死的压力下,破天荒第一次成功转化为魔劲,在别的形势下,如此化气为劲的方法绝难重演,因为没有敌手肯让你如此积聚魔气,偏是拓跋斛罗因看破龙鹰让符太突袭的意图,撤掉气场,造就了龙鹰百载难遇、开启全新天地的机缘。

这将成为龙鹰魔功的转折点。

拓跋斛罗双目射出骇疑神色,可能还误以为掌握不到龙鹰的真气,是因撤去气场,茫不知魔气非是一般先天气劲,其实他只要往旁一闪,避过指劲,龙鹰力止一指的异术,立告黔驴技穷,无以为继,但拓跋斛罗怎想得到龙鹰如此窝囊。

高手对战,非像一般庸手般以眼去看,而是投入全心全灵,凭互相间的气机牵引、力场变化,应招拆招,如果到敌劲临身,方做出反应,后知后觉,这场仗也不用打了。这是最基本的法则,拓跋斛罗亦不能例外。

气场以拓跋斛罗为中心旋风般往四周扩展,立时晓得自己犯错,因仍感应不到龙鹰的“指劲”。魔劲的速度,至少比龙鹰平时脉劲魔气合流的速度快上一线,到拓跋斛罗察觉有异,仍感应不到龙鹰“魔指”射来的劲气,且渗穿他的护体真气,已是错脚难返。但他终为塞外超凡绝俗的武学大宗师,一边往左闪移,避开要害、要穴和筋骨,只容指劲刺在无关紧要的肌肉处,同时两手盘抱,送出尚未达至功行圆满的“真气弹”。

符太动了,苦待的机会终于出现,恶豹般从半卧处弹起来,两手转红,朝差点取了他小命恨深如海的可怕大敌扑去,刹那间已逼近拓跋斛罗,此时他的“血手奇功”运行至巅峰状态,一手抓向对方面门,另一手撮指为刀,刺向拓跋斛罗心窝,且生出狂猛的拉扯力,不容对方后撤避开。此子含恨出手,再没有任何保留。

龙鹰自身难保,无暇与符太连手进击,可见拓跋斛罗所做的决定是多么明智。

眨眼也来不及的高速里,“真气弹”已临身及体,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唯一办法,是收回魔气,在体内运转一匝后,联同脉劲,以双拳直轰,与“真气弹”硬拼交锋。

魔劲洞穿了拓跋斛罗肋下的软肌,令胁后激溅出一蓬血雾,也令他全身猛颤,不过仍未能影响他应付符太的能力,虽用不上十成功力,保住老命却仍可办到。

拓跋斛罗两掌翻飞,失去了一贯的闲适潇洒,迎上符太能夺命勾魂,变至红得发紫的一对血手。

“砰!砰!砰!”

三下劲气爆响连续发生。

第一下激响,来自龙鹰硬挡拓跋斛罗的“真气弹”,龙鹰已知机的用上卸劲,仍只能化去对方小半的杀伤劲气,余下的便硬生生的消受,仅能反震掉一半。若换了是从投石机投掷的石弹,两力直接撞击,只有直撞和反震正反两股力道,但真气挡不了会沿拳臂入侵经脉,钻入五脏六腑,所过处可令经脉断裂、血管爆开,杀伤力强大。

龙鹰自有一套应付真气入侵的办法,是疏导而非堵塞,先喷出一口鲜血,减轻脏腑承受的巨大压力,然后往后飞退,重重撞在一棵大树的主干处,将入侵劲气一股脑儿送入树体去,心叫厉害。

另两下激响,来自拓跋斛罗和符太的正面交锋,符太始终尚未完全复元,难以用上全力,被拓跋斛罗震得身不由主,喷血抛飞,一时间没法再次进击。

拓跋斛罗的情况只稍好他一点儿,“蹬!蹬!蹬!”的倒退三步,“哗”的喷出一口鲜血,脸抹艳红。符太的“血手奇功”乃大明尊教的镇派绝技,阴寒伤损,以拓跋斛罗之能,仍不免被符太的邪技伤及经脉内脏。

“蓬!”

符太重重掉在林内雪地上,后抛近两丈,出奇地没撞到树干树枝,该可算是奇迹。

拓跋斛罗是唯一仍能站着的人,情况却未必好过两人,闭上双目,默默调息。

龙鹰挨树坐着,仍是血气翻腾,眼冒金星,耳鼓只响着心房狂跳如击鼓的声音。

敌我两方三个人,一时间没人能动个指头,胜败生死,决定于谁能最快回复过来。

就在这生死悬于一线的紧张时刻,靠近不管城一方的林木内,响起若有如无的足音和长兵器颤动的异响,穿林过树的迅速接近。

龙鹰心中唤娘,不管城的战斗早停止了,不用看也知是金狼军一方大获全胜,这般有人从不管城赶过来,肯定是拓跋斛罗方的高手,因闻得劲气交击的异响,故来此一看。

现在唯一可做的事,是看何时可奋起再战,为自己和符太的小命尽人事。

※※※

三个人,一立一卧一坐,全是保持着不动半个指头的静态,时间似忽然凝止,惟有夜风刮过林木间的呼啸声,枝叶沙沙作响,先前被送上林上高空的雪粉叶碎,一层一层的洒落地面。

尚余数息的时间,龙鹰便可回复勉强下奋起作战的能力,但他的灵应已全面展开,不但掌握着来人接近的路线,也感应到河原方的波动和形势。

从一组一组整齐有致的战马蹄音,又不闻打斗的声响,可推知匐俱和他的金狼军已控制大局,幸好蹄响朝北而去,应是匐俱和手下战士正朝峡道的方向推进,如此则该有来寻宝的人,成功通过峡道逃往厉鬼城,否则突厥人不用连夜追击。

来人已逼至百多步的距离,此人不论身法步法,气贯长兵器发出的鸣响,均使人生出高深莫测的感觉。依他现时所采路线,是对正仍卧在雪地上的符太直走过来,只从这点,便晓得他能感应三人的位置。

在三人里,符太因刚恢复了点儿又再受创,颓然难起,连运功调息也办不到,是三人里最弱的一环。如此看,来人不单能把握他们的位置。甚至感应到他们的强弱状况,若非可与他们相埒的高手,怎可能了得至此。

何处忽然钻出这般的一个高手来,难道是军上魁信提过金狼军的统军人物莫哥,用的又是长兵器,其拿手兵刃是刃长三尺、柄长四尺的长柄单面偃月刀。只要想到他的排名仅次于立在眼前的拓跋斛罗,便知如来的是这位仁兄,他和符太今夜休想活着离开这片铺盖广阔山坡的雪林。

但龙鹰尚未绝望,因如来者是莫哥,见打斗而孤身一人来探视情况,实在没有道理,至少有几个随从亲卫跟着他。

龙鹰深吸一口气,又徐徐吐出,慢、长、细,下一刻魔气已运行了圆满的一周天,带起脉劲,翻腾的血气浪潮般退却,心房复归平常的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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