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在野(110)

三人沿河岸朝北行,篝火全给淋熄了,古城漆黑一片,只有正忙碌着的格伦部人的照明火炬,辉射红芒,大多集中在峡道入口的附近,黑暗和绵绵雨丝成为他们最佳的掩护,纵使被人看到,只会以为是自己人,没想过索命煞神来了。

索桥“吱唉”作响,两个沙陀族格伦部的战士各以头顶着大袋的东西,走过索桥。

龙鹰道:“谁懂格伦部的土语?”

皇甫常遇老实的摇头,符太却欲朝前飙动,给龙鹰一把抓着胳膊,低声喝道:“想擒贼先擒王,须动脑筋而非动刀子。”

符太反唇相讥道:“如给对方发出警报,看你还有否动脑筋的时间?”

龙鹰不以为忤地道:“看老子的!”放开他,朝走到桥中段的两个格伦部大汉以突厥语招呼喝道:“格伦部的兄弟,我们是香老大派来帮忙的人,这两袋东西交由我们送给瓦卡老大便成,让你们可去运送其他的东西。”

说话时,三人抵达索桥的西端。

两个格伦部大汉怎疑有他,想也不想将顶着的两袋东西交给他们,多谢后掉头便走。

龙鹰先着皇甫常遇像两个格伦部大汉先前般以头顶起其中一袋,后者拍拍袋子道:“该是牛筋索一类的东西。”

龙鹰自己顶着一袋,道:“我和皇甫兄都露过脸,会给见过我们的人认出来,须靠两袋东西掩饰,你跟在我们后面便成。”

符太瞥他一眼,欲言又止,点头答应。

龙鹰领头朝峡口方向走去,问道:“峡道有多长?另一边的峡口是怎么样的一番情况呢?”

符太应道:“峡道长达两里,像手臂般探进沙陀碛,峡口宽约十多丈,两边山势转趋平缓,是寸草不生的石灰岩,出峡口后朝荒漠往西北走三十多里便是厉鬼城。”

一队三十多人的骑士沿河岸奔来,朝山道方向驰去,没看他们半眼。

雨粉愈趋绵密,像笼罩山城的水雾,火炬的光焰给压缩为一个个模糊的光蒙。

春天千真万确已重临大地。

皇甫常遇与他并肩走着,忍不住地问道:“龙兄凭何猜到香文会留下来呢?”

龙鹰轻描淡写地答道:“这叫亡我龙鹰之心不死是也。哈!”

跟在后面的符太叹了一口气。

龙鹰讶道:“太少因何事叹息?”

符太没精打采地道:“我终给人打败了!”

龙鹰没好气地道:“太少岂是如此经不起失败的人?你还年轻,比那老家伙年轻多了,只要想想老家伙还是你般的年纪时是怎么样的道行,便心中宽慰,不会这般地想不开。”

符太苦笑道:“你不会明白,在武功上我再难进步,现在如何,将来也是如何。”

龙鹰哂道:“事实和你想象的刚好相反,你需要的只是一个突破。或许你并不相信,我却可肯定地告诉你,元气之外尚有元神,元神有如一道往上的长梯,只看你能攀得有多高,可说是漫无止境。你并不知道,刚才小弟接着你的一刻,实际上你已到了鬼门关内去,全赖我的……嘿……真气将你扯回来。此经历罕有珍贵,会去掉以前阻止你往上攀登的重重心魔心障。你现在没有感觉,只因你元气未复,元神退藏,遂变得如此沮丧。他奶奶的!若不振作起来,如何陪我返中土去大展拳脚?”

符太默默听着,表面似无动于衷,但龙鹰已感到他的精神波动大幅提升兼增强。

皇甫常遇忍不住问道:“龙兄这个说法我闻所未闻,究竟龙兄如何练就出这么般的惊天技艺和心法呢?”

符太不客气地代答道:“你最好不要问,因为我符太和龙鹰在这方面都有不可告人之隐。”

龙鹰忙安抚皇甫常遇道:“终有一天我会坦告皇甫兄,同为大家是兄弟,更不用介怀太少的快人快语,以前他也是这样和我说话,现在稍有改善,但绝算不上客气有礼。”

此时离峡口不到百步,把关的二十多个格伦部战士借着火炬的光芒朝他们打量,显然被他们的生脸孔惹起戒心。

龙鹰眼利,一眼扫去,认不出半个曾见过的人,放下心来,知对方没一个是曾随风归一过桥来盘查他的人,不虞被认出来。

龙鹰以突厥语隔远嚷道:“送牛筋索来哩!瓦卡老大和我们的香老大在哪里?”

皇甫常遇和符太心中叫妙,龙鹰的招数叫先发制人,主动消除对方的疑虑,一副理直气壮的派势,在心理上压住对方,反之如让对方有机会盘查严问,不露出马脚才奇。

果然其中一人答道:“我们的老大和你们的老大都在北口。”

其中一个较谨慎地问道:“不是由拿勤儿和截古去取索吗?”

龙鹰随口应道:“正是这两个家伙遇上我们,知我们去见老大,着我们代他们送去,他们还要回去取铁钩。”

绳索和钩子均为攀高爬低的必备工具,说出来肯定错不到哪里去。

说话间,三人过关进入峡道,似是轻松容易,但只要答错一句话,势为刀刃相见的场面。

将那群把守峡口的汉子抛在后方数十步后,三人均有海阔天高的自由滋味,偌大的峡道依两边山势呈不规则状的朝前扩展,地势起伏,宽至十多丈、窄处仅丈余,视野及处不见人影,看来所有人均已拥往北端峡口去。

皇甫常遇问龙鹰道:“早前匐俱所言可诱得你自投罗网,使他们能布局杀你的条件已告成熟,究竟是什么意思?”

龙鹰轻松地道:“他指的是晓得我会去攻击他们设于沙陀碛东部的拿达斯要塞。皇甫兄听过吗?”

皇甫常遇放下心事地道:“当然听过。看龙兄的神情,当不会自投罗网,对吧!”

龙鹰道:“攻打拿达斯的事已是如箭在弦,势在必发。”

皇甫常遇失声道:“什么?”

符太欣然道:“如果龙鹰不是比我更疯的疯子,我何来与他结伴的闲情。”

皇甫常遇看看龙鹰,又瞧瞧符太,观其神情,肯定映入他眼帘内的是两个疯子。

叹道:“在族内我已是公认胆大包天、无所畏惧的人,但比起两位确是瞠乎其后。唉!但我真的很想陪你们去发一趟疯,只是找不到任何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符太洒然道:“宝藏又如何?人生在世,最引人入胜的是什么呢?就是去经验从未经验过的事物,或是去完成近乎没可能完成的使命。说到天罗地网,就在龙鹰踏足大戈壁的一刻早一脚踩了进去,但他不是仍活得比任何人更风光吗?”

皇甫常遇一呆道:“你在试图说服我吗?”

龙鹰心中微动,晓得符太正在向自己证明他一向秉持的信念是正确的,就是像皇甫常遇般智勇双全之士,也会因对生命想得不够透彻,欠缺超然于人生之上的想法,故也不过是他不放在眼内的另一个“蠢人”,所以肯破例向一个刚认识的人侃侃而论。

他们已来到峡道的中段,迎面有五骑奔来,看几眼后举手打个招呼,在旁驰过,没有起疑。

离天明已不到半个时辰。

龙鹰忍不住地问道:“皇甫兄的柔然族与秘族现在是怎么样的一番情况呢?”

皇甫常遇叹道:“事实上,人们知道的柔然族早在两百年前逐渐湮没,最后被突厥人覆灭,我们是被泛称为柔然人幸存下来的两个小部落的其中之一,另一个就是秘族。”

龙鹰愕然道:“秘族不是柔然人的死敌吗?竟然源自柔然?”

皇甫常遇解释道:“此事说来话长,简单地说,就是秘族本是柔然其中一个强大部落,却被当时的柔然王以卑鄙手段诱杀其大酋头,再联同其他部落攻打其领地,瓜分他们的女人和财富,余生者逃入沙漠去,发展为今天的秘族。”

接着目射奇光地沉声道:“我们的始祖是木骨闾,到其子车鹿会才自号‘柔然’,曾附属于拓跋部,最盛之时,势力遍及大漠南北,北达贝加尔湖,南抵阴山北麓,现今的伊吾和高昌以北之地尽为我们所有,远至大兴安岭都在我们的势力范围内。后来拓跋部日趋强大,与我们互相攻伐,我族在吃了多次败仗后,被逼往北撤,拱手让出南面的领土,自此由盛转衰,而原为我族附庸的突厥族,在土门可汗领导下联同秘族,于阿尔泰山北面的高原将我族最后一股力量彻底击垮,自此我族烟消云散,余生者各自逃亡,散往戈壁以外的地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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