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在野(328)

刚才在屋顶上伏击龙鹰,有不可一世之概的昂藏青年,从门外抢进来,越过龙鹰,于离商月令五步处双膝着地,垂首道:“全是穆飞的主张,愿承受罪责。”

龙鹰心忖此子确够义气,将事情全揽到身上去,否则宋明川和商遥会很难下台。

商月令不看他半眼地道:“刚才我为何听到瓦碎的声音?”

穆飞道:“是穆飞从高空掉下来,不慎踏破数片屋瓦引致。”

令龙鹰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商月令仍是清冷自若,不看穆飞,不看龙鹰,“静如处子,动若脱兔”的眸神落在大总管宋明川处,微点巧俏的下颌,示意他说话。

宋明川沉声道:“穆飞你为何要这般做?”

穆飞知他在为自己开脱,抬起头来,理直气壮地道:“因范先生坏我牧场规矩,惹起宾客的微言,穆飞为挽回我牧场声誉,故纠集兄弟,希望可将范先生请离牧场。”

商遥道:“你晓得我们不怪罪范先生的原因吗?”

穆飞道:“我不敢问。”

商月令转向杨清仁道:“河间王是当事人,可以就这方面说上几句吗?”

杨清仁给她一双美目注视,竟现出迷醉之色,然后勉强回复澄明,露出个充满英雄气魄和自信的笑容,从容道:“范兄当日在食堂确是因势所逼,不得不反击,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没时间作周详的考虑。”

接着目光投往龙鹰,道:“本王和范兄是新相识,不会故意为他说好话。”

又道:“穆飞虽然犯过,却是情有可原,就像他在马球场上为牧场的声誉而战,本王敢请场主格外开恩。”

这几番话非常得体,且恰到好处,借机显示出他泱泱大度,切合身份,除商月令无可无不可的模样,其他人自宋明川以下都颔首点头,表示同意。

龙鹰心忖不论杨清仁在被逼下为他说何好话,绝改变不了宋明川和商遥对“范轻舟”的看法,因牵涉的非只是犯规的问题,而是关乎到飞马牧场高门世族的传承。

当年寇仲和徐子陵到达牧场,肯定在商秀珣的芳心惹起涟漪,至乎掀起波涛,但始终难成好事,最后嫁与门当户对的宋师道,正是基于门阀根深蒂固的想法和风尚。

要高门世族的人,去接受一个寒门之士,不论此人品格如何高尚,声誉多么好,但若论及婚娶,且是至高无上的场主,直至世族式微的今天,仍是绝不可能。

飞马牧场自成一国,从未对外开放过,就像高门大族最后一座坚固的堡垒,守卫着门阀的制度和为之自豪的价值,丝毫不因外头的风雨动摇。

飞马牧场向被视为世族里的世族,非是无因。

站在宋明川和商遥的立场,更不会接受像“范轻舟”那么劣迹斑斑的一个人,所以曾在纳他入新贵榜一事上,惹起激烈争论。只商月令亦难独排众议,但因有桂有为撑“范轻舟”,遂险险过关。

但商月令亦没想过龙鹰这般的“不争气”,初来乍到立即惹是生非,弄得牧场一众天怒人怨,最后竟发展至上下连手来逐其出境。

穆飞因不晓得“宋问”是商月令扮的,知其一不知其二,没多大感觉。可是知情的宋明川和商遥则是有苦自己知,因杨清仁当着牧场的领导层正式为“范轻舟”开脱,他们再没有逐走“范轻舟”的理由。

龙鹰暗赞商月令在处置眼前危机上手腕高明,挥洒自如。

商月令淡淡道:“就看在河间王的说话,只要在未来的两场马球赛上,穆飞你能保持长胜,此事作罢,否则你将再不是我牧场的人,并永远不准再踏足牧场一步。”

穆飞全身剧震,龙鹰看不到他的表情,从其波动感觉到他心里的震骇。

商遥失声道:“场主!”

商月令若无其事地道:“如视我这个场主为无物,月令还当场主来干什么。我意已决,谁都不得在此事上说话。”

她轻描淡写的说出来,但每句话均有万斤之力,以迂回的方式警告宋明川和商遥两大元老,若再有逾越,她会辞去场主之位。

商月令就像当年的商秀珣,才色双绝,成为飞马牧场的象征和灵魂。

宋明川欲言又止,终不敢说出来。

杨清仁唇角逸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淡然道:“本王谨在此预贺小飞旗开得胜,勇夺‘少帅冠’。”

龙鹰嗅到危险的气味,难道这个坏蛋看中了穆飞的人才武功,想收之为己用,那就先要在球场上击败牧场队。单凭皇室队的实力,显然力有未逮,但因决战可由进入决赛的队伍邀其他各队好手助阵,故赛果难料。

以商月令的才智,当然掌握个中玄机,仍敢以这个别开生面的惩罚加诸穆飞身上,皆因有他龙鹰此一妙着。

如龙鹰能成为最后决战取胜的大功臣,或可将牧场上下人等对他的成见扭转过来。宋明川和商遥反对商月令和自己结交的立场虽不会因而动摇,但至少会在对他的看法上转为正面。

这是一种微妙的心态,穆飞的获罪因他们而起,如穆飞被逐,他们亦无颜坐在目前的位置。

商月令纵横捭阖,尽显场主不容冒犯的威势,难得是仍那么慵慵懒懒,姿采醉人,让龙鹰得睹她无比动人的另一面。

商月令向杨清仁微微浅笑,道:“河间王肯移驾来参加牧场的晨会……”

接着转向仍跪在她前面的穆飞柔声道:“还不出去!”

穆飞慌忙起立感恩,躬着身在龙鹰旁经过,直退往门外去。

商月令这才从容不迫向杨清仁续下去道:“解释清楚与范先生的误会,月令非常感激,也是敝场的荣幸。”

杨清仁深深的瞧着她,潇洒地道:“是清仁的荣幸才对。可否容清仁冒昧说两句话呢?”

说时看看仍立在中央的“范轻舟”,其意昭然若揭,就是有此人在,不方便说话。

宋明川开声道:“田猎队伍该已出发,我们和范生生误会冰释,老夫就代场主向范先生致以万分歉意,同时更希望范先生能参与田猎,门外自有人领先生到场地去。请!”

又喝道:“小豫备马,为范先生领路!”

即使商月令贵为场主,亦难在这情况下说别的话,否则便是不顾宋明川的颜面。

姜毕竟愈老愈辣。

龙鹰耸肩微笑,施礼告退,当然竖起耳朵施展凝听,看杨清仁如何向美丽的场主展开第一波的爱情强攻。

退至门外的台阶,杨清仁的声音响起道:“听说商场主的闺阁知己,有苏杭才女之称的都小姐会来观赏飞马节的马球决赛,未知本王能否得此荣幸,加入为都小姐而设的洗尘宴?本王和她曾有数面之缘。”

龙鹰恨得牙痒痒的,这奸鬼确懂谋诈之道,知直接约会商月令,可给她随便找个借口婉拒,令他失去打蛇随棍上的机会,遂来个声东击西,名为见都才女,意则在美丽的场主,令商月令没法拒绝。

“范先生!”

龙鹰茫然朝声音来处瞧去,见到的是一张如喜似嗔的年轻女子玉容,活泼生动,青春焕发。

商月令果然无从拒绝,心不在焉地答道:“让月令看看如何安排,定好了后再通知裹儿,再由她知会河间王。”

“范先生!你在想什么呢?”

商月令虽然答话时心神不属,但显然对杨清仁的乘虚而入没有反感,语调温柔,听得龙鹰心里一阵不舒服。

“范先生!”

龙鹰终返回现实来,讶道:“这位姑娘!”

台阶下的空地处,十多个俏婢府卫的目光全落在他身上,没有一双眼睛的神情是友善的。穆飞早走个无影无踪。

眼前是个十八、九岁的牧场姑娘,标致出众,体态健美,有一双可和商月令比拟的长腿。她虽是年轻,却毫不畏羞,还似是准备好去参与任何惊心动魄的事。

姑娘道:“我叫商豫,是大总管指派来做范先生的团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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