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在野(402)

龙鹰不以为意的微笑道:“小弟是特别来说一声‘后会有期’,此赛不论结果如何,赛后小弟立即离开。”

宇文朔看看杨清仁,看看龙鹰,没透露丝毫心里的困惑,气定神闲的悠然道:“以范兄的为人,应不会为道别走这一转,对吗?”

龙鹰有意无意地看独孤倩然一眼,后者垂下目光,避开眼神接触。

他保持笑容,耸肩道:“下盘虽尚未开始,小弟却先一步恭贺,当然不表示小弟不全力与各位周旋。嘻嘻!”

这一番话甫说出来,龙鹰清楚掌握到在场者均有如释重负的情形,连一向能深藏不露的杨清仁和宇文朔亦不例外。立告幡然而悟,掌握到宇文朔整个振兴北方世族的大计,明白马球成败对宇文朔和杨清仁的重要性。

马上持鞠杖击球,往来驰逐,高祖李渊的时代已盛极一时,马球场的竞技,在帝皇眼中,乃国力的表现,个人的荣辱。几乎可以这么说,唐代的皇帝皇族,没有一个不喜欢打马球的。当年寇仲和徐子陵以浪人的身份,助李渊在长安横贯广场力压外队,立受重视,赐以官职。

女帝四子之中,次子李贤,即是李显之兄便是嗜球如命,在他下葬的墓穴里,壁上绘有打马球图,死生相随,可见一斑。

不是人人可像龙鹰般在战场上立功,然而赛场如战场,在远离战场的皇帝眼里,能懂能明的,就是马球场上的表现。赢得当权者的欣赏,加官晋爵至乎被委以重任,绝不稀奇。

房州一役,宇文朔早立下奇功。不过那时形势有异,谁都不愿张扬,怕招来女帝猜疑,因而事后没有消息泄露出来,整件事藏在迷雾深处。

到李显被迎返神都,重登太子之位,形势方有改变。

也到了宇文朔由隐变显的时候。

夺得天下瞩目的“少帅冠”,成为名留马球史的人物,不单可为宇文朔造势,更可为整个北方世族营造最有利的环境,进一步巩固与太子集团的结合。

挟着飞马节冠军马球队的荣誉,与就这么的到神都去,是天壤之别。

成王败寇,在马球场上同样适用。

长孙持国年轻气盛,闷哼道:“范先生是来认输吗?”

龙鹰淡淡道:“认输言之尚早,却是甘拜下风,因各位已摸清楚小弟球路,任小弟十八般武艺,恐仍是有力难施。”

乾舜糊涂起来,问道:“范兄的说话不着边际的,若有话说,何不爽脆点说出来?”

龙鹰目光投往杨清仁,好整以暇地道:“道别是真的,祝贺是真的,小弟顺道来向河间王说几句话,请各位见谅。”

人人目光移到杨清仁身上,他虽在心中大骂,表面却不得不装出心平气和、丝毫不以为异的模样。“范轻舟”摆明在整他,离间他和宇文朔等人。不过他没有好怨的,自在牧场碰头后,有哪一刻不是你想我死,我要你亡?

杨清仁含笑点头,向各人道歉一声,往场外走去。

龙鹰大有深意地盯宇文朔一眼,在宇文朔现出深思他眼神含意的当儿,追在杨清仁身后去了。

这是他看在独孤倩然份上,向宇文朔提出最后的一个忠告,以事实显示杨清仁有不可告人之事。

假设杨清仁敢对他说“有何事不可当着大家说出来的”,他可以赢得宇文朔的友情,但既然没这么说,两人间的裂痕只加深,不收窄。

这个认知对宇文朔至为重要,如果对杨清仁防范之心不足够,到了地府仍要做糊涂鬼。

杨清仁不满地道:“有什么话须在这个时候说的?”

龙鹰淡淡道:“我可以令你输掉这场球赛,余下的九筹,我赢七筹可令你面目无光的返回神都,人人视你为我范轻舟鞠杖之下的败将。”

杨清仁冷然道:“诚如范兄说的,是不是仍言之过早?”

龙鹰道:“你捉到我的球路了吗?”

杨清仁为之哑口无言。

自艳惊全场的一杖后,“范轻舟”变得内敛收藏,然却可将整队的战力发挥尽致,留手下仍可创出佳绩,一旦放手而为,以杨清仁的才智,仍难预测战果。正因如此,刚才龙鹰的自愧不如,方使听者莫不松一口气。

龙鹰道:“怎么样?”

杨清仁苦笑道:“拿你没法哩!说吧!”

龙鹰从容道:“你老哥是口服心不服,这样如何,如果赛果不是你们仅以一筹取胜,我们的新交易立即报销,当小弟没有说过。”

杨清仁叹道:“我在听着。”

龙鹰道:“我先到扬州去见宽公,河间王该比小弟早上十天到神都。小弟的新提议是由我抵达神都一刻开始计算,三天内‘南人北徙’的奏章已放在圣神皇帝的龙桌上,明白吗?”

杨清仁苦恼地道:“范兄强人所难了。”

龙鹰道:“那就打败小弟好哩!”

杨清仁断然道:“就如范兄之言,如果你只输一筹,本王保证可如范兄之愿。”

龙鹰赞道:“这才是好汉子。他奶奶的,还有一件事,就是郡主她老人家要小弟陪她打马球,可不是我去惹她,且无从拒绝。想小弟不陪她打马球吗?须由你去想办法。”

杨清仁头痛地道:“如果可以干掉你,有多好呢?”

龙鹰笑道:“可请小可汗再试一次。对吗?”

再不理他,返南场去了。

第四章 平分秋色

三通鼓响,两队人马各在本场集结布阵。

龙鹰的心神悬于无瑕。

他用的是“计中计”,收一石数鸟之效,既可乘机逼杨清仁在“南人北徙”的期限上屈服,没法施拖延之计。更关键是不让暗伺在旁的无瑕因他是故意输的,而看不破他必须输。如果霜荞亦因此认为“范轻舟”与商月令间没有私情,会非常理想。

飞马牧场之旅的开局是“虎头”,他不想以“蛇尾”收局,眼前的一盘三局,双方不容有失。

“当!”

商月令击钟传示。

独孤倩然将球开出,送往左后方的杨清仁,后者沿东界推进,独孤倩然、长孙持国和乾舜分三路入侵南场,打中场的季承恩在后照应,随他们越过中线。

观者没人说话,屏息静气的看球赛,气氛凝聚扯紧,若强弓被拉开来。

箭在弦上。

龙鹰灵应展开,全面投入。

风势对牧场队是不利的,从西北方和东北方吹来,令他们处于逆风,这或许是宇文朔换场的原因。风向对马速影响轻微,但对马球是有一定的影响。

马球采质轻韧性好的木料制成,空心,涂红漆、绘彩纹,看来五彩缤纷,打上去轻飘飘的,少点斤两也难操控自如。

他感觉着敌我双方每一个人的精神波动、位置和移动。

杨清仁送球予季承恩,后者在龙鹰迎来之前,斜送往沿西界前进的乾舜,乾舜不待陶文楷拦截,将球交给与龙鹰错身而过的独孤倩然,美人儿此时离南球门不到四十丈,前方得一个柳正,龙鹰与她马股对马股,球至时距离拉至五丈之外。

观众哗声四起,想不到关中队这么快得到一个攻门的机会,以独孤倩然的球技,盘球过柳正该没有难度。

没想过的事发生了。

就在乾舜鞠杖扫中马球的刹那,龙鹰竟然倒马后退,速度极快,眨眼间移往独孤倩然和乾舜之间,双脚夹马腹,上身后仰,鞠杖伸至极尽,截着如一道彩光贴地滚来的球儿。

独孤倩然受位置所限,空有绝妙杖法,欲抢无从。眼睁睁瞧着龙鹰以杖端撞球,球儿滚往后防的柳正。

全场喝彩。

龙鹰凭念龙和超凡的马技,逆转形势。

此局是输不得的,输要挑另一局,否则换场后立遭重挫,牧场队信心不保,任龙鹰个人如何了得,想完成“只输一筹”的局面,实属痴人说梦。

关中队正以四筹领先,多得三筹可以一筹胜出,那时再不用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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