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在野(407)

接着又道:“还有!这么的公然硬闯边防,若真是马贼反不成问题,因可立即远飏千里,可是扶老携幼能走多远,不是被大周军追上,就是避不过奚人和契丹人的拦截。”

宽玉苦笑道:“这是我能想出来较可行的了。”

龙鹰道:“我们的人给安置在穷乡僻壤、与世隔绝的村落,与城镇间没有消息的流通,大利我们制造一些须离乡背井过新生活的理由,例如天灾人祸。嘿!还是天灾比较稳妥点,比如蝗祸或瘟疫,做些工夫,谁能辨别真伪?”

宽玉动容道:“大瘟疫最易作假,在多个村落建大批假墓穴、乱葬岗之类,谁敢翻开泥土验尸?确属可行之计。”

龙鹰提醒道:“千万勿弄出人命,我们的兵团,备而不用,一旦起冲突,惹起怀疑,我们的计划将功亏一篑,整个泡汤。”

宽玉叹道:“你道我想杀人放火吗?我与汉人斗争之心,早不留半丝残痕,余下的就是要台勒虚云和杨清仁没有好的下场。”

龙鹰安慰道:“一切待将人送返我们的土地,再从长计议。我们若要完成此愿,保留我的身份和实力至为关键,否则将难动摇台勒虚云。”

宽玉道:“他们绝不容轻舟留在世上。”

龙鹰笑道:“精彩的地方,就在这里。他们找不到必杀的机会,绝不敢轻举妄动!”

宽玉道:“尚有一个问题。就是当所有人成功抵达北疆,如何可以神鬼不知的避过关防北上?”

龙鹰道:“这个更容易,由我去策划,只须找人散播谣言,说我们突厥人循东北的路线再度南侵幽州,边防大将不理真假,将兵力集中往幽州之北。边疆这么长,我们又高手如云,想找处地方越过边界还不容易吗?最重要是宽公所说的‘神鬼不知’,一旦动手冲突,会惹起警觉。”

宽玉欣慰地道:“轻舟很有办法,不能解决的事情,落到你手上后,迎刃而解。至于细节或漏洞,行动时方想得到。总算定下大方向了。”

龙鹰道:“现时在大江,我范轻舟可说是最有办法的人,何况还有岭南越家和北帮为我们抬轿,像宗楚客般当时得令的大官为我们疏通大运河的关防。在‘南人北徙’的金漆招牌下,我们可以一次过百多条船,将一万三千人在短时期内送到北方去,还舒舒服服的。”

宽玉皱眉道:“轻舟肯定官方会征用你的船队吗?”

龙鹰道:“此正为我要和田上渊同流合污的原因,顺便狠赚一笔,再以之收买所有可收买的人。哼!只是宁儿之死,我已不会让杨清仁得偿大愿。”

宽玉审视他道:“你对宁儿确有特别的感情,当日我已清楚感觉到。”

沉吟片刻,道:“送他们返大草原后,我再没有牵挂,对大汗则是仁至义尽,亦不恋栈国师之位,也不到我留恋。我将孤身回来,轻舟对此有何忠告?”

龙鹰记起在大江初遇宽玉的情景,那时宽玉雄姿英发,不可一世,比之眼前英雄末路,不知何去何从的落魄模样,是天上地下的分别。

宽玉对被台勒虚云欺骗出卖,仇深似海,但更令他悔恨自责的,是在“房州事件”枉死的族人,这种仇恨,只能以自己的鲜血或敌人的鲜血清洗。

龙鹰问道:“宽公如何向大汗交代此事?”

他并不是随口问问,因为今次宽玉“撤兵”,事前没得他同意,如果忽然这么大批人回来,又散返己族,以默啜的喜怒无常,不勃然大怒是奇迹,一旦迁怒旁人,肯定宽玉的得力手下有人大祸临头。

宽玉如何向默啜解释交代,直接影响“范轻舟”和杨清仁互相牵制和顾忌所形成的微妙平衡。

宽玉默然片晌,沉声道:“我将一封密函送到他的汗帐,把我们被陷害和出卖的情况道出来,只说大概,不述细节,对杨清仁现时的身份一字不提。在大汗眼中,根本不存在杨清仁、洞玄子之辈,只得一个台勒虚云。大汗怎么想,是他的事,我宽玉并不放在心上,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除了这条命。大汗要怪,怪我好了。一切罪责,我宽玉两肩承担。”

又苦笑道:“我太明白大汗了,为掩饰他自己犯的错,会杀我祭旗,杀不了我,找与我有关系的人来杀。这是我不肯先知会他的主因。有些事是超出我能力控制的范围,只能着人避险,至于是否避得过,须看狼神的意旨。”

龙鹰伸手和他相握,诚挚地道:“宽公回来时,找到我的拜把兄弟,就找到我。那时我们不但不属任何帮会,也不属任何种族,而是快意恩仇的江湖人。人生非得一条路可走,而是有无数的选择,勿局限自己。”

宽玉愕然道:“轻舟的看法非常特别,比说什么话更使我感到舒畅,虽然如何做是另一回事。可是轻舟有想过吗?我已没有回头路可走,亦只有在没有牵扯下,和台勒虚云分出生死胜负,方使我感到尚有点人生乐趣。这不是凭我一人之力办得到的,唯轻舟可以帮我。”

龙鹰道:“宽公定要回来找我。我的船快起航了,必须动身。我们间最重要是保持紧密联系,有什么风吹草动,轻舟通过几个兄弟让宽公知悉。”

宽玉放开他双手,若有所思的瞧他。

龙鹰急着要走,没有在意,着他珍重小心后,扬手去了。

第七章 再回神都

终于抵达神都。

在扬州的两天一夜,他处理了和安排好所有事,却险些儿忘掉商月令的终身大事,幸好登船前想起,忙找桂有为商量大计,到天黑时孤身上路。

以“范轻舟”的身份地位,理该有大批随员,龙鹰反其道而行,就是要令杨清仁一方没法“择肥而噬”,对付不了他却从其伙伴入手,破开缺口。

他坐的是竹花帮的客货船,足不出舱房,径自潜修用功,休息安眠。泊码头前神不知、鬼不觉的登岸,由胖公公安排女帝铁卫负责的快船接走,经上阳宫西面的秘密水道入宫。

龙鹰扮成飞骑御卫,在方均掩护下,到书斋见武曌。

时为午后,龙鹰甫进斋堂,在书斋中央双膝着地,将载着密函的小竹筒高举过头,向坐在龙桌后的女帝道:“此为上任慈航静斋斋主的亲笔密函,师姐过目。”

女帝和坐在一旁的胖公公同告动容。

胖公公抢过来,双手接过竹筒,送入女帝手中。

女帝的精神全集中于竹筒处,一边捏碎封漆,边道:“平身!”

龙鹰长身而起,胖公公一把扯着他,朝远处走去。

武曌抽出信函,展开细读。

龙鹰知此时女帝天掉下来亦不管,知机的随胖公公到一角坐下。

胖公公道:“幸好你的密函及时抵达,比二张的奏章早了半天,否则必给你师姐扔掉。南人北徙?说笑吗?与逼良为娼差不了多少,亏杨清仁那小子想得出来,从这点,他绝不是当政的料子。”

龙鹰讶道:“二张这么听教听话的?”

胖公公道:“问题在他们根本没有拿得出来见人的东西,又想向你师姐展示才能。表面看,确不失为填补边防缺失、即时见效的措施,却没有计算因扰民而来害大于利的严重后果。二张现在正和张柬之一方斗个你死我活,谁占上风,就看多少奏章过得你师姐的龙批。所以只要在二张的谋臣里有杨清仁的人,煽动二张易如反掌,横竖被打回头又没什么大不了。”

龙鹰隔远瞥女帝一眼,她看得入神,双目异彩涟涟,龙颜似发着光。

问道:“朝廷形势如何?”

胖公公道:“一天有你师姐在,可以起哄吗?表面没什么,内里暗涌处处,均是因你师姐迟迟不让位,又似宠信二张而起。不过张柬之等有个致命弱点,就是李显胆子太小,安于逸乐。别人为他着紧,他却不知多么风流快活。公公看即使现时的情况继续下去,这蠢货绝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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