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在野(471)

符太透过李重俊和武延秀的关系,对东宫的情况知得比龙鹰多,忍不住插口问道:“太子不听,太子妃会听的。”

胖公公冷哼道:“韦妃心中有鬼,怕张柬之和姚崇怪她。”

龙鹰一怔道:“她干了什么事?”

胖公公哂道:“李显胆子太小,韦妃则胆子过大,假传李显之令,着宇文朔组织在京的关中世家和关中剑派的高手入东宫保护李显,犯了圣上的大忌,令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她比李显更不敢面对张柬之和姚崇,怕被指责,更怕两人劝她撤去防御。”

龙鹰头昏脑胀地问道:“武三思又如何?他比韦妃清楚圣上,理该劝她勿走这对抗圣上的一步。”

胖公公道:“这家伙自有他的盘算,晓得二张最想杀的人是他,早朝后一直躲在东宫内,龟缩不出。多些拼命的人总比少些好。不过他担心的非是全无根据,二张确有趁乱杀他之心,反不敢碰李显半根毫毛。”

胖公公不愧胖公公,对整个情况掌握至巨细无遗。

又叹道:“二张是惟恐宫廷不乱,最好是逼得李显作反,将近年来收买、良莠不齐的手下从宫外调入宫内,并摆出随时强攻东宫的格局,蓄意令形势进一步吃紧。圣上想诈作不知仍办不到,不得不到贞观殿去主持大局,找来李多祚、武攸宜和武懿宗,严令他们谨守岗位,只许做份内的事,其他事一概由飞骑御卫负责。又命李多祚分别警告二张和李显,明早两处的所有闲杂人等,必须离开,否则视之为叛变。以圣上的作风,是破例的宽容,因晓得有台勒虚云在背后操纵。”

龙鹰松一口气道:“你们猜到了!”

胖公公叹道:“猜到有屁用,如果台勒虚云筹划经年的阴谋,技止于此,我们以后不用放他在心上。”

符太恍然道:“公公忧的是台勒虚云。”

胖公公一怔道:“未发生的事,有何好苦恼的。哼!这么多年了,公公什么未经历过,成功时不忘失败,失败时谨记成功,是公公做人的宗旨。世上没有不败的人事,盛极必衰,何况圣上和公公均到了功成身退之时,老天待我们非常不薄,有何事是承担不起的?”

符太呆瞪着他道:“然则……然则……”

胖公公沉吟片刻,叹道:“公公是为另一件事伤感,圣上的心情也因而变得很坏,这时候有人不识相触怒她,立即大祸临身。”

龙鹰的心直沉下去。

胖公公又岔开道:“我召小汤来说话,不过瞧他的反应,似乎不太相信我。很难怪他,圣上表面确对二张宠纵过度,只有我们才知圣上是心无政事。公公再三向小汤申明,废太子绝无其事,他们不相信公公也没有办法,唯一可做的,是若不依圣旨,包保守卫东宫者没人能活着离开。”

符太道:“会否正中台勒虚云下怀?”

胖公公淡淡道:“杨清仁、妲玛和洞玄子,刻下全在东宫内。”

目光移往龙鹰,道:“邪帝猜到了。”

龙鹰血色褪尽,咬着唇皮,颤声道:“国老……国老……”

胖公公沉着地道:“勿要辜负国老的期望,在他心中,你是坚毅卓绝,可抵受任何打击的人。”

龙鹰深吸一口气,点头道:“人谁无死?这一天总会来临,不过今次来得突然,更不是时候。”

胖公公道:“邪帝错了,公公认为国老的离开,是冥冥中的巧安排。”

接着话锋一转,问符太道:“台勒虚云凭什么说动韦妃?”

台勒虚云是隐在背后的人,当然不出面亲自游说韦妃,亦无此可能。两人均明白不论由妲玛出口,或由洞玄子策动武三思向韦妃说话,用的都是台勒虚云拟定的说辞,是为胖公公言下之意。

胖公公以他独特的方式,解开龙鹰骤闻狄仁杰辞世而起的深切悲痛,用具体的事实,证明天地仍如常运作,人事不住随光阴的流转迁变,故他必须以大局为重,节哀顺变。

轮到符太抓头,叹道:“这般不智之举,惟有蠢人方被说服。”

胖公公道:“你猜不到,公公不怪你,因为你不清楚形势,不明白李显最大的价值在哪里。公公可以简单地用‘众望所归’四字来总结李显能起的作用。”

际此非常时刻,胖公公的分析引人入胜之极,特别提出此为台勒虚云构思出来的毒计,龙鹰本一片空白的脑袋,因闻“台勒虚云”四字而告活跃了一点,思索胖公公的说话。

胖公公好整以暇提起烟管,由符太恭敬的为他燃着,“呼噜呼噜”深吸两口,徐徐吐出,道:“首先,台勒虚云利用韦妃的恐惧,令她有保护自己的必要。圣上曾将李显从帝座赶下来,放逐房州,现在李显是太子,比之以前的地位差上一大级,圣上废他更容易。谁都清楚今次如将李显从太子之位拉下来,圣上绝不饶他,韦妃害怕是应该的。圣上或留儿子一命,然不会错过杀她的机会。台勒虚云正是利用她这个弱点,煽动她行险一博,那还有一线生机,怎也胜过坐以待毙。”

符太不解道:“怎可能有侥幸?”

胖公公悠然道:“想想以上的情况,如果连续三天三夜,飞骑御卫仍未能攻克东宫,会出现怎么样的后果?”

符太动容道:“明白了,就在‘众望所归’四字。二张不得人心,即使飞骑御卫,亦有不知效忠圣上还是太子的矛盾,其他的羽林军更不用说,消息传到宫外去,可能惹起民变。”

胖公公向仍呆若木鸡、神情麻木的龙鹰道:“邪帝!”

龙鹰叹道:“我明白形势的险恶了,现时死结难解,圣上表面占尽上风,事实上进退两难,公公有何妙法?”

胖公公叹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深信台勒虚云有后着可解开困局,此正为其阴谋的精粹。邪帝呵!你必须振作,你的对手非同小可。现今的中土,再不属于我们那辈的人。国老的离开,标志着一个新时代的来临,圣上和公公的愿望,须赖你完成,那也是国老最大的心愿。”

龙鹰无意识地挥挥手,急喘两口气,又深呼吸,脸上终回复点血色,道:“我想弄清楚万仞雨为何到今天仍未回来。”

符太点头道:“鹰爷清醒了。”

胖公公道:“仞雨抵达时,国老抱恙在床,仍可以坐起来吃药。仞雨报上情况,国老的精神转佳,不厌其详地问及你在塞外的战果,然后向仞雨表示,他很想见到藕仙和外孙。仞雨晓得不妙,立即飞马奔赴高原,马跑不动便用脚,花了二十二天终赶抵高原。”

符太倒抽一口凉气道:“不睡觉仍没可能那么快。”

胖公公道:“他办到了。”

龙鹰心中感激,为了他,万仞雨两肋插刀、义无反顾。

在胖公公报噩耗的独特手法下,他的悲痛之情,稍有纾缓,神智逐分逐分的回复过来。

想到娇妻爱儿们,他比任何一刻更须坚强起来。

第九章 成败之间

胖公公进一步分析,道:“你们必须明白‘阴谋’的本质,任何经过长期思虑、筹划经年的诡计,必然考虑到各方面的可能性,如果纯粹是个成败难定的冒险,配不上‘阴谋’的称谓。在现时的情况下。最大的不确定性系于李显本人,如他能出来振臂一呼,势是千响万应,动摇飞骑御卫和羽林卫的军心,公公所说的最坏情况方会出现。大家现在有目共睹,李显何 来如此胆识勇气?”

他故意岔到眼前一触即发的紧张形势去,暂时不答龙鹰的问题,如似从火堆里抽走柴炭,令正在龙鹰胸臆间高燃着的伤痛,焰势减退,用心良苦。

“邪帝!”

胖公公的呼唤如雷贯耳,龙鹰一震后沉吟道:“公公说得对!目前仍以圣上的赢面大得多,打出非是针对太子的牌便成,将之定调为叛党挟持太子,将士又见李显没有现身,必尽全力强攻东宫,区区一个重光门,可守多久?何况事起仓卒,东宫又缺守城工具,箭矢用罄之时,是门破一刻。宇文朔等捱上两个时辰,已非常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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