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在野(533)

倏忽间再抵坑缘,像配合好般,沈入梦从坑内跃上来,落往环坑的雪丘顶去,双脚尚未着实,龙鹰的接天轰杀至。

他有不到五息的时间,处理沈入梦,若不成功,势要成仁。不过!只要将沈入梦逼回坑内去,以他的为人,该不耻继续参与以众凌寡的围攻,因已有交代。

也不由暗骂自己用心不良,然而战场就是这个调儿,“成者为王”,敌我无所不用其极,利用每一个有利己方的因素,亦是别无选择。

沈入梦想都没想过有人如龙鹰般,未卜先知似的不但清楚他于何处登坑,时间还拿捏至如此毫厘不差的地步,换过是檀霸或年平生,当然心中有备。

沈入梦确当得起能与“北万”分庭抗礼“南沈”的声名,纵然有距离,然相差不远,处变不惊、临危不乱,手上长刀斜削而下,仍然功力十足,看似凌厉,其中暗藏巧劲,只要劈中接天轰的横刀,能借力从龙鹰上方翻过去,落往龙鹰大后方,成功离坑。

此为如此情况下最高明的策略,因他足未着地,不宜硬拼。

龙鹰叫了声“好”,下沉一寸。

他正从雪丘底赶上来,右足尖点着丘坡,要陷进雪里去,脚尖多用些力就成,可是若限陷一寸,兼之在举轰攻敌的一刻,难度之高,令人咋舌。

沈入梦般的用刀高手,拿捏精准,多一分嫌胖,少一分嫌瘦,否则难称绝色。龙鹰的下陷多于一寸,足够让他临时变招;少于一寸,攻劲未发,索性来个真力比拼。

龙鹰下沉一寸,恰好是他新力未生,旧劲刚消的尴尬时刻,叫他立告进退不得,攻招成败着。

龙鹰之所以掌握得如斯准确,一来是因他魔种的灵锐,但更归功于他和万仞雨这位天下第一刀法大家。屡有交手切磋,故对刀特别有感觉。比之万仞雨,沈入梦至少差上一、两筹,其刀势怎瞒得过龙鹰的魔感?

“当!”“叮!”

连续两声清音,响彻皇城大校场,坑内坑外,远近可闻。

龙鹰左方校场南面,近百观战者形形绰绰,隐约可见。

第一响,来自沈入梦师老无功劈在接天轰横刀处的第一刀,不但令他没法借力腾身,还要硬将疾点往积雪一脚的力道收回来,改为另一足着地,否则虽能腾起,却没法在龙鹰顶上翻空而过。问题在于龙鹰攻他于尚未沾地的刹那,劲力的变化,尽寄于劈往龙鹰的接天轰的一刀上,一旦此路不通,立陷进退失据之局。

另一响是龙鹰连消带打,接天轰的主体趁其刀被横刀震得弹高的当儿,硬撞了沈入梦长刀一记,撞得长刀荡开去,沈入梦变得空门大露。

龙鹰一声“承让”,接天轰游走如龙,另一端的卷刃立朝对手扫去。

不论沈入梦如何不情愿,仍不得不从丘顶退往朝雪坑倾斜的那面丘坡,回刀迎向接天轰。

以登坑之战论,沈入梦未算全输,因仍可借横移逸离龙鹰的实时威胁。

夜来深此时于两人交手北面百多步的位置登上坑缘,手执马枪如飞掠至,沈入梦能多捱一轰,便有援手。

洞玄子就像消失了,而他可在关键时刻出现,予龙鹰致命一击,绝无疑问。关键在有没有人能缠着龙鹰,让他的软鞭有用武之地。

接天轰再次变化,横扫改为提起,然后照头脸的往沈入梦砸打,招数变化宛若天成,不带丝毫斧凿之迹,剩是这种感觉是令对手生出难以抗御的沮丧。

沈入梦来不及叫苦,更来不及施展挑卸泻泄的手法应付,虽落下风,可是对硬挡此招,仍是信心十足。

夜来深赶至五十步内。

沈入梦叱喝一声,横刀挡格,是由下迎去,当架着龙鹰迎头砸下的一轰时,恰为其刀劲用足的刹那。

在龙鹰分心二用下,终掌握到洞玄子的位置。

夜来深从右面杀来,洞玄子却在左方离他和沈入梦激战地点三十步外的坑丘下等候时机,只要有人将龙鹰缠死,他可立即出坑突袭,杀龙鹰一个措手不及,觑准机会随时弃鞭用拂,凭其魔功取龙鹰之命。龙鹰或许仍未至油尽灯枯,终是在连场剧战之后,真元大幅损耗,洞玄子则是蓄势以待,确有可乘之机。

洞玄子这样的作为,绝不光彩,不过为杀龙鹰,顾不得那么多,至少武三思这个奸鬼,绝不怪他,反大呼精彩。

“笃”的一声,出乎沈入梦料外,接天轰不单没如想象中狂猛,且阴柔至极,化去他的刀劲后将他的长刀黏个结实。

沈入梦虽大惑不解,总晓得不是好事,正要拖刀横移,好重整阵脚,龙鹰的后着到了。

接天轰变得如万斤重担,硬将他的刀朝下压。

沈入梦自然运劲抗拒,且上抗力毫不逊色于龙鹰下压之力,不明所以时,立处丘坡的积雪大幅崩塌,哪留得住势子,再被龙鹰加把劲压送,随着雪崩似的大蓬积雪坠跌回坑内。

龙鹰虽然成功逼退沈入梦,却暗叫救命,因几用尽回复过来的魔气,仅余的道劲则在对付沈入梦最后那“万钧一压”,藉“横念诀”消耗得半点不留,余下的魔气,只足供他逃离校场。

如何可以再拖十来息的时间呢?

雪坑已成凶险的鳄鱼潭,内里有宇文朔、杨清仁和沈入梦。坑外东边的位置,两百多步外宗楚客正辛苦地站起来,似乎无力动手,不过龙鹰敢肯定他在装蒜,目的为令自己不在意他,甚或引他过去迎头痛击。

自己唯一的优势,是没有人看穿他是强弩之末。

龙鹰朝南面瞥一眼。

感觉就像大雪化为飘絮,不再阻碍视线,旁观者面目可见,全呆瞪着他,龙鹰迅速找到符太,微一颔首后,接天轰一分为二,返回背上去。

夜来深逼至二十步内,双目杀机大盛,凶芒电射,手持的马枪“嗤嗤”作响,不是瞎的,就知他藉飞奔不住提升功力,一鼓作气,对龙鹰发动狂风暴雨的攻势,绝不容情。

龙鹰一旦陷入苦战,将是洞玄子来捡便宜的时刻。

从夜来深双目射出的杀意,龙鹰清楚先前的想法是对的,这个年轻高手是宗楚客招纳的人,等于武三思的人,否则怎会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

龙鹰哈哈一笑,奔下丘坡,朝东南方掠去。

夜来深也离开坑缘,朝他追来。

洞玄子没法耽在坑内,跃上坑缘,脚不沾地的绕往前方,后发先至,龙鹰以现时速度再跑二十步,将被他截个正着。

宗楚客再不扮负伤,提着仅余的长柯斧,从更远处赶来。

旁观者鸦雀无声,目瞪口呆,即使有丰富想象力的人,仍难想象刚才在风雪内发生的事,和眼前的追逐代表着什么。

走不到十步,一阵虚弱感袭遍全身,想提取些许魔气应急,从来都是供应无缺的魔种竟然虚虚荡荡,无处着力。

龙鹰心叫糟糕,夜来深的长马枪毒蛇出洞般噬背而来。

第十章 至阳无极

至少有片刻,龙鹰进入失神的状态,绝非昏迷过去,又或被夜来深马枪贯背,立毙当场,经历第三次死亡。

就像走到了尽头,然后从尽头走了出去,如喝了分隔生死忘忧河的河水,忘掉一切,只余下不具丝毫杂质、无洁无污、至纯至净的“存在”。

他就是魔种,魔种就是他。

中间再不需要贯通的“道心”,桥梁再不复存。

他不知这段时间维持多久,时间静止。

下一刻,他从尽头的另一端走出去,却返回原处,感觉是如此强烈,人间世倒卷而回,全身充盈爆炸性的能量,急欲宣泄,“道心”忽又占据他的本识。

枪未至,枪尖发出的劲气如铁针锥背,痛入心脾,长柯斧劈空而来,当马枪破背而入,穿胸而出的时候,有雷霆万钧之势的斧头会将他半边脑盖削下来。长鞭在空中挥动的破风声,有若毒蛇的“嘶嘶”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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