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当空(出书版)(264)

就在此刻,他生出无比怪异的感觉。

没有起始,也没有终点。

生活和世界只是一座封闭的大监狱。

也在此刻,他晓得仙门仍在主宰他的想法。

到达福聚楼,万仞雨早到了,为他斟茶。笑道:“风公子去看你的小魔女,好接她到这里来,当然打着你的旗号。”

龙鹰心叫惭愧,目光投往窗下飘雪中的跃马桥,行人稀疏。道:“还以为你忙得来不了。”

万仞雨道:“忙完了。你这小子风流得很,小心狄家大小姐吃醋。”

龙鹰道:“此事恁地奇怪,小魔女在这方面有时很认真,有时又毫不介意。”

万仞雨笑道:“有名字你叫的,是魔女,国老便领教得最多,刁蛮起来时,人见人怕;可爱时则使人心软。变化无方,小魔女之名,正因此而来。”

龙鹰失笑道:“竟有这么一个典故。”

万仞雨道:“小魔女之所以可以成为小魔女,全赖她有个开明的父亲,换了别的闺女,谁肯让她出来抛头露面的作恶。哈!平心而论,你对她的影响该是好的,至少认识你后,愈来愈漂亮迷人,连我和公子都看得心动,不过念在一场朋友,放过你吧!”

龙鹰叹道:“万爷真会说笑,只要不是盲的,都看得出你对聂大家忠心耿耿,尽心报美,哪会放小弟的小魔女在眼里?”

万仞雨笑道:“不和你争论这方面的事,因为远及不上你的不知廉耻。”

龙鹰窝心温暖,感觉着和万仞雨间的兄弟之情。

万仞雨道:“师父特别挑选了三匹一等一的年轻健马,帮我们负载行装。明早他还有特别安排,保证我们可安全上路。”

龙鹰讶道:“有什么安排?”

万仞雨道:“师父会亲自领队,率二千本派弟子,在方圆百里之地放哨,以保证没有人可跟踪我们。”

龙鹰欣然道:“多谢令师哩!此事对我们有利无害。”

万仞雨道:“还以为你会嗤之以鼻。”

龙鹰道:“小弟怎敢?”

两人对视而笑,生出知己的感觉。

风过庭来了,神色凝重,坐下道:“今天我四处找人打听西域现时的情况,听到一件很古怪的事。”

两人忙问详情。

风过庭道:“听说突骑施发生内乱,突骑施之主娑葛和手下大将阿史那忠节不和,曾火并多场,阿史那忠节不敌,但竟得吐蕃出兵帮忙,暂时稳住阵脚,但不知为何,突骑施王竟迁怒我们大周,杀了出使当地的御史中丞冯嘉宾,又使其弟遮弩进犯我境。遮弩手段凶残,所到处人畜不留。他奶奶的!”

万仞雨皱眉道:“谁人如此清楚西域的事?”

风过庭答道:“告诉我的人是西都正二品的大官宗楚客,他与阿史那忠节私交甚笃,后者有起事来都找他商量,他现在准备动身到西域去,看可否摆平娑葛和阿史那忠节的纷争。”

龙鹰道:“吐蕃因何要出兵助阿史那忠节?”

风过庭道:“在下听到吐蕃两字,连忙查根究柢,可是宗楚客却语焉不详,只说吐蕃发生叛变,吐蕃王在一场宫廷斗争内被杀,但真正的情况却不清楚。”

龙鹰登时如堕深渊,失声道:“什么?”

万仞雨明白他的心情,道:“我们必须改变行程,立即赶往吐蕃去。”

风过庭道:“虽然行程变得落入敌人的计算里,但再没有别的选择。”

龙鹰瞬即回复冷静,道:“不!直扑吐蕃,等若灯蛾扑火,未到吐蕃已给人宰掉。我们仍依原定路线,到蒲昌海后才南下,设法越过阿尔金山,进入吐蕃。”

万仞雨道:“这不失为权宜之计。”

转问风过庭道:“宗楚客认为娑葛是怎样的一个人?”

风过庭道:“娑葛有谋有略,野心极大。其弟遮弩则骁勇善战,兵力达二十万之众。现在娑葛的牙帐设在碎叶城,叫大牙;又以伊丽水流域的弓月城作为小牙。如果不是突厥人势大,恐怕娑葛早四出攻掠,现在则只是以抢掠为主,好壮大实力。”

龙鹰思索道:“这么说,娑葛该如孙万荣般,是突厥默啜的眼中刺。吐蕃攻打娑葛,会否是与默啜有关系呢?”

风过庭道:“如果你猜测无误,吐蕃的内乱,该亦直接与默啜有关系。”

万仞雨道:“默啜既可在我们的地方布下大江联,当然亦可对吐蕃使用同样的策略。”

此时饭菜来了,但三人都失去了心情,食不知味。

原本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

龙鹰苦笑道:“真恨不得能胁生双翼,立即飞往高原去。”

两人只要想想横空牧野和美修娜芙生死未卜,便清楚他此时的心情。

龙鹰倏地起立,道:“我们今晚走!”

两人呆瞪着他。

龙鹰又坐下来。颓然道:“当我没说过吧!”

第八章 厘定路线

没到过西域的人,要到身历其境,方晓得山川形势的险恶、道路的艰难。龙鹰三人告别长安,依计划朝西北走,昼伏夜行,一路上无惊无险,到最后,已忘记了或许正在虎视眈眈的敌人。

除了上路的最初数天,龙鹰心焦如焚的波动情绪平复下来,变得冰雪般冷静,魔种发挥着应有的作用。

他们渡过黄河,经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出关进入半荒漠的地域。

天气转热,他们在一道大河旁扎营休息。千里空寂,除陪伴他们的稀疏树木外,不见人踪。

雪儿等六匹马儿,聚在河滩喝水吃草,他们则坐在岸旁石上,分吃干粮。

左方地平线远处,是连绵不绝的高山峻岭,隐见雪峰,右方是无尽的平地。高挂天上的太阳,把荒漠的各种色彩,浑融在眩目的白光里,远处的景物变得模糊不清。

万仞雨指着南面的山脉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山脉里那高耸出来的白点,该是大雪山,峰顶终年积雪,没有人能攀上去。山后就是吐蕃人的高原。”

龙鹰叹了一口气,那种可望不可即的感觉,令人难受。

风过庭道:“要到出关,方明白我们是如何愚蠢。只要敌人晓得我们是到吐蕃去,就能以逸代劳地在我们的必经之路拦截我们。最不利的,是到现在我们仍未摸清登入高原的路径。还要去问人。”

万仞雨遥观南面重重险阻、延绵不绝的崇山雪岭,苦笑道:“由于我们的本意是先到龟兹去,忽然改变行程,思虑不周,致进退失据。聪明点该是改由长江的上游入吐蕃,会有把握得多。”

叹口气续道:“现在我们是被高山和沙漠重重围困,不过比起塔克拉玛干,其它沙漠只是小儿科。”

风过庭朝西看去,道:“前面是什么地方?”

万仞雨道:“我到且末城去,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的精神专注在刀道的修行上,记忆已很模糊。不过,如果记忆正确,这个方向会到达蒲昌海的大草原区,而眼前的大河叫疏勒河,西南则为库姆塔格沙漠,沙漠南端是延绵的阿尔金山。咦!我记得好像有人说过,阿尔金山里有峡道,可穿越阿尔金山,抵达青海。”

风过庭大喜道:“如此便有救了,黑齿常之曾在青海大破吐蕃人,可知青海和吐蕃间,必有可供大批兵员通过的道路。”

万仞雨沉吟道:“但我怕马儿们捱不过沙漠之苦,沙漠的毒热会飞快把它们体内的水气抽干,难以着力而火热的沙子也令它们吃不消。”

龙鹰扫视位于天际极限的库姆塔格沙漠,道:“这些山脉的尽头在哪里?”

万仞雨道:“没有尽头,接着祁连山的是阿尔金山,跟着便是昆仑山,吐蕃正是处于这些连绵大山脉后的高原。”

龙鹰颓然道:“我的娘!早知问清楚横空牧野,到吐蕃去怎么走。”

风过庭道:“看来我们不得不冒险穿过沙漠,找寻进入青海的山道,怎都好过朝塔克拉玛干的方向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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