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121)

谷幽兰问道:“范先生的宝号,何时有产品面世?”

龙鹰道:“快哩!必先献上给公主殿下和诸位大姊试用,请批评指教。”

李裹儿向独孤倩然道:“香安庄势遇上最强劲的对手,裹儿赌范先生赢。”

独孤倩然不置可否地微一颔首。

李裹儿两句话,使龙鹰晓得独孤倩然和姊夫皇甫长雄关系恶劣,否则李裹儿不会以一副对皇甫长雄幸灾乐祸的语气,向独孤倩然说出这番话。

湖风拂来,龙鹰仍对花了个半时辰的午宴,回味无穷。

武延秀指着小船驶往的南岸处,其中一座宏伟的庭院道:“那就是大相府!”

龙鹰眼力何等厉害,瞄一眼已知武三思在西京的安身之所,规模不在以前神都梁王府之下。

顺口问道:“公主府在哪里?”

武延秀瞧着仍差二、三里水程的南岸,道:“就是在大相府之旁、有座琉璃瓦顶的院落,那是公主府的主堂琉璃玉舍,材料全从外地运来,由名家设计,迁都前一年已开始动工。”

龙鹰心忖武延秀口中的名家,该是沈香雪,李裹儿不知民间疾苦,挥霍无度,关中人看在眼里,肯定非常不满。

但更令关中高门大族反感的,是武三思,曲江南岸的芙蓉园,乃唐皇室的御花园,武三思的出身虽勉强与高门沾上点关系,但武家却是高门里的寒门,出身微薄,现在竟敢偕安乐等瓜分芙蓉园,等若找死。难怪这奸鬼希望通过自己,以压制关中世族的气焰。

武三思此一奸夫,与韦后的外戚不和,意料之内也。

武延秀扮老朋友的道:“今天的洗尘宴,是昨天公主和独孤小姐见面时一起想出来的,说这才好玩呵!”

龙鹰大讶道:“独孤倩然?”

武延秀笑道:“范兄想不到吧!你来西京的事,是独孤倩然通知公主的,我则今早才知道,负上去找范兄来赴会之责,故此虽明知范兄去见大相,仍不得不硬着头皮请范兄去。”龙鹰暗呼不妙,独孤倩然主动出击,“来势汹汹”,看来不止如宇文朔说的,私下和他见个面般简单,而是与他建立可公然接触的机会。

仅想想已教他烦困,又恨自己答得宇文朔顺口。

他还有个大顾忌,就是“天女”闵玄清,龙鹰拈花惹草,她第一个不放过他。

龙鹰装作若无其事,问道:“淮阳公因何缺席刚才的午宴?”

武延秀身为当日“仙迹游”一分子,参与午宴名正言顺。

武延秀叹道:“一言难尽!”

看他一副有难言之隐的神情,龙鹰没有逼他。

武延秀好客的道:“范兄这几天有空吗?”

龙鹰心中一动,道:“有空没空,是个安排的问题。今晚小弟便打算偕老板到北里的秦淮楼,一开眼界。但听说此楼非常兴旺,这样摸门,会吃闭门羹。”

武延秀欣然道:“又会这么巧的,延秀和夜来深将军今夜在秦淮楼订下厢房,还邀得红透长安的名妓纪梦来唱两曲,多两个人没有问题。老板?究竟是什么老板?”

龙鹰心忖得来全不费工夫,怎都好过在武三思身上打主意,这就叫缘分。

相府。

龙鹰在偏厅坐下,喝着美丽侍婢奉上的香茗,游目四顾。

如其在洛阳的梁王府,武三思是奸贼、生性卑劣,却绝非庸俗的人,眼前的相府,布置得古朴高雅,虽说有人为他设计布置,但也要得他同意才成。

偏厅位于第二进,一主二副,以廊道连接;第三进为中园,占地广阔,亭台桥池,不似是新建的,该是芙蓉园本来的景物,给大奸鬼据为己有。

可想象李裹儿的公主府,是同样情况,占去整个曲江南岸的御花园,被分割为皇胄权臣的府第。

可肯定李显这个昏君,压根儿不晓得签发十来个谕令,竟带来这样的后果,因他畏惧两大老妖,不敢踏出宫门半步,不晓得宫外发生着什么事,闭门称帝。

西京如此,京外更甚,至于默啜的威胁、与吐蕃交恶,对他来说,既遥远又不关乎眼前现实。如此般的一个皇帝,是中土的灾难。

伺候他的两个婢女,绮年玉貌,长得非常标致,十七、八岁的年纪,可是眉眼间撩人的风情,令龙鹰感到她们对男女间事,经验老到丰富。

武三思现时全力笼络他,派出手上出色的美婢殷勤伺候,乃是必然的手段,只要龙鹰赞上一句半句,肯定武三思立即送人给他。

武延秀回来了,坐到他旁低声道:“刚有客到,大相要招呼客人,请范兄稍待片刻。”又以更低的声音道:“依延秀猜,至少须半个时辰。”

他这般说,龙鹰立知来客非是普通访客,谈的更为要事,否则武三思不会将“范轻舟”暂搁一旁呆候。

究是何人?

道:“是小弟误了时间,等多久也是应该的。”

武延秀道:“真的不用介怀,大相明白是什么一回事。”

接着现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道:“范兄见谅,延秀有事情须去处理。今晚酉时中,到西市接范兄和贵老板,一起到北里如何?”

尙有一个理由支持龙鹰的想法,因为听足音,刚才武延秀是从中园内堂那边走过来。如是一般贵客,在主堂接待理所当然,只有像自己般,属自家人,为保密也为亲切,才在主堂外招呼。

现在武三思在中园内堂某处招呼来人,不用说是重要人物,且事关机密。

随他站起来,应道:“今夜见!”

送走武延秀后,气氛登时变得异样,两个俏婢并肩立于一旁,美目尽在他身上转动,嘴角含春,摆明龙鹰若肯向她们招手,两女绝不惜身。

少了武延秀这道护身符,两方的隔防再不存在。

龙鹰却是另有图谋,朝偏厅门走去,道:“趁大相暂时未可分身,不趁机观赏相府园景,实在可惜。”

两婢笑着追来,伴侍左右。

香气袭人。

龙鹰心忖香料肯定是盘大生意,从两婢身上,嗅出至少五、六种不同的合香,相府的婢女如此,其他可以想见。

有一句、没一句的与两女闲聊,说的当然是园内层出不穷的美景。同时分心二用,将听力扩展至极限,当走上一道离内堂的建筑组群不到百多步距离的小桥,终有所获,收听到东南角一座独立房舍传过来,武三思说话的声音,微仅可闻,却已足够。

龙鹰止步,立在小桥之顶,诈作欣赏桥下流水。

两女左右挨贴,其中之一还探手挽着他臂膀。

龙鹰心道自己肯定是天下间最可怕的探子,凭此不知解决了多少难题。

听觉的波动全力出击,武三思的声音转为清晰。道:“今次皇上之所以肯下决心,全赖宋之问、宋之逊揭发,王同皎又确曾在宋氏两兄弟面前痛骂娘娘,咬牙切齿的。张仲之和祖延庆是死运临头,哪教他们支持黄河帮,故被我们顺手诛除。找到周憬了吗?”

与之对话者冷冷道:“自刎了!想不到周憬这般有种,逃入比干庙内,大骂我们一轮后,以匕首割喉。哼!”

龙鹰认得是宗楚客的声音,压下义愤,动情绪将大幅影响听力,错过眼前难逢之机。

王同皎是张柬之集团的核心人物之一,政变功臣,当日龙鹰开出条件,要见到李显方开启玄武门,便是由王同皎抱扶李显上马,可见王同皎的位置,今次给抄家灭族,天人共愤。武三思和宗楚客先逐五王,又逐一陷害与之有关系的重臣大将,劣迹斑斑,死十次仍不足谢其罪。

龙鹰认识宋之问和宋之逊兄弟,交过手,原为二张心腹,理该被逐被眨,不知如何又到西京来,还出卖了王同皎。

耳朵痕痒,立即听不到武三思的说话。

身材较丰满的俏婢正以高耸的胸脯抵着臂膀,樱唇凑到耳边,昵声道:“范爷很强壮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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