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138)

香怪道:“在西京,推拿属高门权贵奢华生活不可缺少的部分。”

接着断然道:“我们可为此创造一个成香,至紧要多样化,令客人各适其式。”

又沉吟起来,道:“在‘春梦’系列合香之外,我们还要制作出完全不同的另一合香,使人晓得我们非是独沽一味。”

郑居中见香怪现出苦思的神色,问道:“很困难吗?”

龙鹰插言道:“一点不困难,今次我不给意见便成。”

香怪先闭上眼帘,接着猛地睁开,异芒迸射的道:“即使在鲁某最落泊失意之时,心里仍存在着梦想里的合香,名之为‘红袖’,取的是‘红袖飘香’之意,它将是世上最诱人的香气,可令人永远不会厌倦。”

龙鹰道:“就这么决定,你是老板嘛!”

三人大感满意,如此一番对话,勾划出“寻一阁”的未来,趁此先声夺人的势头,自有一股水到渠成的滋味。

此时有手下来报,青玉奉其小姐都凤之命来了。

龙鹰此刻斗志旺盛,闻之不以为烦,且感刺激有趣。台勒虚云对他的“心攻”一浪接一浪,由此可知自己这“范轻舟”在台勒虚云心中的重要和位置。

面南临街的两个铺位,偌大的空间,一个成为临时的货仓,买回来的工具、材料,放置铺内。另一个铺位,用作见客之用,搬来大圆木桌放在中央,及十多张高背椅。龙鹰专用的卧椅,布于一角,三天时间,累积起十多个时辰的卧读经验。

无瑕淡黄色的裙褂,外加披肩,静坐在圆桌旁一张椅子处,顿然令空荡荡,没有任何装饰的铺子活色生香起来,于龙鹰来说,比之任何富丽堂皇,或古色古香的厅堂,远有过之。做哪行专哪行。

入了香料业这一行后,龙应特别留心人们所用的香料,凭他的灵鼻,嗅东西如看东西般方便自然,甫踏足铺堂,无瑕带着的香味飘入他鼻中去,宛似花香随风散播,是少女的年轻气息,天真无邪,充满柔软的波纹,似洒抹过香油的肌肤,引人入胜至极。

如果她身上的香气来自某种合香,他自问嗅不出是哪几种香料合起来的成效,单纯又相当复杂,香气里有香气,更深层处似有更多的幽香。其诱惑之处,倾尽三江五河的言词,仍难描述万一。

他奶奶的!今次还不中宝。

对无瑕的体香,他是“刻骨铭心”。

每当无瑕以本身的身份现身,他能嗅到的,是经她“封闭”后的气息,真正的体气不会外泄,嗅到的是一般的发香、衣香。但她扮作绝色婢子青玉时,不得不在这方面开放,让龙鹰嗅到她动人的幽香。

可是这个晚夜,她的体香似和平时没大异之处,却有本质上的差别,因此香不同彼香,是玉女宗媚术最高层次的体现。

从对媚术一无所知,在与玉女宗诸女交手争锋多年后,对媚术的认识与日倶增。到今天注意力放重在嗅觉上,特别有感觉。

概括言之,媚术就是将“色、声、香、味、触”的五感,升华为制敌克敌的手段,杀人于销魂之际。

五感之外的“意”,就是在五感配合下的一颦一笑,融合了“天魔妙舞”的举止动静,加上显示质素内涵的言词,由湘夫人、柔夫人这类美女发挥演绎,倾国倾城,不外如是。

无瑕高于两女的地方,乃其精神异术,直是台勒虚云一方的终极神器,于此笼络“范轻舟”的关键时刻,霜荞请无瑕出手对付“范轻舟”的事有了决定,就是她将全力向自己的“范轻舟”,尽展她媚术的解数。

所以他现在面对的,再非“犹豫未决”的玉女宗首席美女高手,而是一心俘掳他的无瑕。我的娘!纵然有这个毫不含糊的想法,可是想到五感里的“触”,立即大感艳福无边,享尽不知几生方可修得的福分。

但他“中宝”却非指此,而是得嗅她凭媚功散发的气味。清新、活泼、优雅,神秘而诱惑,是男女都无能抗拒的香气,也是调香师梦寐以求的气味。任如何高明的调香师,即使嗅过,绝无可能复制,连香怪也不行,只有他的魔种,能掌握至无有遗漏,为复制创造了最有利的条件。

我的娘!

名之为“玉女”最贴切,但过于着迹,退求其次,以“美人”为名又如何?

龙鹰在她对面拉椅子坐下,故作惊讶道:“真古怪!为何今次再会玉大姊,总感到与前不同,但又看不出任何差异?”

无瑕想说话,旋又俏脸泛红,垂下螓首,半喜半嗔的道:“哪有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的。”

龙鹰心呼厉害,勾魂夺魄,该就是这可爱迷人的模样,幸好对方只是来勾引他,否则不知如何应付。

不过,柔夫人与符太的情场、战场,印证了媚术是双锋刃,伤人和伤己的可能性同样大。记起胖公公的赠言,唯一击败无瑕的方法,是情比而非武比,否则将重蹈寇仲和徐子陵的覆辙。

无瑕的厉害,应不在当年的婠婠之下,却有着根本的差异。

婠婠身属圣门,背负圣门使命。

无瑕并没有如此沉重的负担,目标明确,是谨遵师尊白清儿的遗命,扶助杨清仁重夺大隋失去的帝位,完成杨虚彦未竟之大愿。杨清仁失败了,她和龙鹰间还有什么好斗的?

龙鹰淡淡道:“玉大姊和都大家,肯定非是主从的关系,究竟是怎么样的关系呢?”

无瑕没有否认,道:“小姐于青玉有救命之恩,从来不将青玉视为下人。”

龙鹰哂道:“那就是亲如姊妹。玉大姊当范某人是三岁孩童吗?每次见到玉大姊,次次给玉大姊弄得晕头转向,即使最没警觉性的人,亦知玉大姊不比寻常,偏是范某人找不到大姊你丝毫破绽,凭此可推断大姊的高明,不要再耍小弟哩!有什么事,大家开心见诚的说出来,看有没有可商量的地方?”

这叫反守为攻。

以前接触无瑕,苦于不可撕破脸皮,令龙鹰陷于绝对的下风和被动,无瑕却可将媚术发挥得淋漓尽致,自己则只有吃亏的分儿,任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天才晓得变成怎样子。所以必须把情况扭转过来,有攻有守的,方有可乘之机。

无瑕终仰起俏脸,朝他隔桌瞧过来,似怒似嗔,咬着香唇没好气的道:“范爷在何处受到委屈,忽然拿人家来出气,青玉做错了什么?”

龙鹰差点语塞,因不能直斥其非,故意露出凝神思索的神态,好一阵子方迎上她那双明眸,点头道:“对!我并没受委屈,大姊也没做错事。可是我刚才步入铺堂时,心中确有种危机临身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该是玉大姊与前有别,事实上每次见到玉大姊,均觉大姊与前有一点点的不同,这个情况只发生在玉大姊身上,由此感到玉大姊非是寻常女子。”又叹道:“小弟出来行走江湖,什么事未见过,你的小姐小弟反容易掌握明白,偏是对着玉大姊,不时出现失神迷糊的情况,在飞马牧场时如此,刚才又有相同的感觉。”

无瑕“噗哧”娇笑,白他一眼,不服气似的嘟长嘴儿道:“算你了得,不瞒你哩!青玉和小姐名虽主婢,实为同门师姊妹。”

龙鹰心中佩服,无瑕是当机立断,知因全力向对方施展媚术,令精通“瑜伽精神法”的“范轻舟”生出感应。一理通,百理明,当她被察觉出异乎寻常之处,“范轻舟”自然记起在飞马牧场的遭遇,更不可能不联想到欲致其于死的“女刺客”,无瑕若再否认,便是不合时宜。问题只在她肯向“范轻舟”揭露多少,才不影响他们表面上友好的关系。

龙鹰舒舒服服的挨在椅背处,探个懒腰,事实阅读《实录》,加上奔波多天,确感劳累,趁机一边饱餐秀色,顺道放松自己,好整以暇的道:“敢问同何门派?”

无瑕眸神转动,生动活泼,比之楚楚可怜的婢子青玉,又是另一番迷人风姿,轻描淡写的道:“师门之秘,不可由青玉说出来,请范爷宽容。人家才不信你猜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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