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140)

“范轻舟”推个一干二净,却知怎都脱不掉牵连,怎会有那么巧的?甫到扬州,不到两天便发生军事行动式的街头刺杀,不留痕迹线索,手法俐落至人所难信。

此事敲响台勒虚云一方的警号,也令宗楚客和田上渊对“范轻舟”生出疑忌。

在这个大背景下,“范轻舟”到西京来了,先声夺人,强势登场,牵动了整个权力争霸战的漩涡。

龙鹰虽为当事人,位处大漩涡核心,仍不敢说能完全掌握形势,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他登上车厢,坐近车窗,无瑕做婢子的,待他上车后才上来,坐在他身旁。

龙鹰心中一热,移过去紧挤着她,试探美女的态度,出乎料外的,无瑕没往外移,由他诈癫纳福,大占便宜,还别过头轻柔的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如范爷没有足够香膏送与在场仕女,那最好只送给主人家的闵天女,使人没法说话。”

软语入耳,如此地为他设想。大家肩碰肩、腿挨腿,其销魂蚀骨处,确无须任何商量协议,已找寻到重新开始的契机。

无瑕任他亲热的事实,说清楚了情况,便是台勒虚云已有决定,是全力匡助,令“范轻舟”不住坐大,好直接威胁宗楚客和田上渊,然后来个隔山观虎斗,又或“精人出口,笨人出手”,煽风点火,如“范轻舟”势劣,便暗推一把,不论情况朝哪个方向发展,对台勒虚云一方有百利,无一害。

龙鹰凑到她圆润的小耳旁,深吸一口她的香气,热力从她香躯传过来,如电如火,只要是正常的男性,没可能不联想到顚鸾倒凤的极乐滋味。

“范轻舟”是否无瑕认为値得献身的男子?抑或只肯牺牲少许色相?龙鹰很想知道。几是和她咬耳朵说话,仍约束声音,道:“大姊是否睁着眼睛说谎话?如不视小弟为敌,怎会来杀小弟?”

无瑕抿嘴浅笑,一个自然简单的神态,足以化去两人间任何嫌隙,更别过头来眯着眼朝他装个可爱迷人的鬼脸,皱起的鼻子,俏皮娇憨。

我的娘!

难怪美人计历久不衰,令无数霸主英雄折于裙脚下。

无瑕道:“杀你是任务,青玉受人之托,本身与范爷不存在任何恩怨,并不视你为敌,明白吗?以后说这种无情的话时,用你的脑袋想清楚点,更勿要在与人家亲热温存的时候,大煞风景。”

女人说歪理,确比男人自然流畅,一副本姑娘是这样子,就是那样子的理所当然。

龙鹰换了个与她交手的方式,仍占不了多少便宜,唯一堪告慰的,是随马车的开动,大家挨挨碰碰。道:“嫁给小弟吧!为小弟生几个儿子女儿,小弟便不用日夜提心吊胆,不知大姊何时忽又接到杀小弟的新任务。”

无瑕撅着嘴儿,大呷干醋的道:“先给本故娘从实招来,范爷你一向自命风流,处处留情,到今天究竟有多少可怜女子为你怀孕产子?”

这可是龙鹰从未想过的破绽漏洞,皆因“范轻舟”本不存在,也明白是作贼心虚。

龙鹰笑嘻嘻道:“这类蜚短流长,大姊是从哪里道听涂说回来的?范某人到今天除了个别人送的小妾外,尙未娶妻,可见和大姊良缘天定,故一直虚位以待。”

又洒然笑道:“千里姻缘一线牵,不论大姊你有何想法,离不开我范轻舟正是一种缘分,既缥缈难测,又妙不可言。例如今夜和小弟挤在同一车厢内,当然非蓄意送上门来让小弟占便宜,而是继飞马牧场的旧任务后,有新的任命,结果仍是便宜了小弟,对此大姊又有何看法?”

无瑕嫣然一笑,白他一眼道:“范爷想占便宜吗?何用信口开河,这边老天爷,那边天赐,一句话就可以。你今夜说出来,人家明天嫁你,生多少个孩子不是问题,范爷肯不始乱终弃便成。”

龙鹰立告头痛,占便宜变自投罗网,给抓着把柄,难道无瑕确是命中注定的克星,怎斗都斗不过她?看似占尽上风,竟是不堪一击。

叹道:“婚姻大事,岂可如此儿戏,必须明媒正娶,择个良辰吉日,办得体面风光。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问题在小弟连大姊的芳名也不晓得,如何向过世的爹娘交代。依小弟乡下的俗例,婚后必须回乡祭祖,难道祭祖时用大姊的假名来骗先人吗?”

无瑕忍俊不住的掩口娇笑,秋波频送,笑得花枝乱颤,娇躯抖动,反过来挤靠他。道:“范大爷尴尬起来的样子很可爱,亏你想得出拒婚的大条道理,确能人之所不能。所以玉儿说,说话须先用脑袋想清楚。人家的乡下也有两句警世箴言,就是‘东西不可乱吃,话不可乱说’。”

看着她一脸调皮,小女孩斗嘴的模样,龙鹰心里生出异样之感,是种没法形容的滋味,能触动深心内某部分。之所以有此感受,或许因与她厮磨亲昵有直接关系,被她的光和热媚惑。此刻的无瑕艳光四射,玉躯任何轻微的动态反应,都是那么使人回味,引人入胜。

更可能是她源自“天魔大法”的“玉女心功”,在精神的层面上刺激他的魔种。无瑕乃天下间唯一的人,曾令他道魔分离。故而无招胜有招,在蓄意而为和漫不经心间,不住凌边入侵,目标是他的心。

龙鹰自问在男女的攻防战上,远及不上天生无情的符太,心软多了,即使无瑕为死敌时,仍兴不起伤害她的念头。现时关系逆转,他更不济事,攻之不成,遭到反扑,顿然溃不成军,虽未至弃甲曳兵而逃,却好不了多少。

自家知自家事,对无瑕是愈看愈爱,愈瞧愈心痒。

相对而言,也是最微妙之处,无瑕却有“龙鹰”这道“护身宝符”。

她爱上“龙鹰”,乃她没法骗自己的事实。女帝入陵为安后,无瑕千里追踪,一心杀龙鹰,竟白白错失机会,是千真万确的佐证。

她的一颗芳心既缚于“龙鹰”身上,至少没那么容易“移情别恋”,在情场这个战场上,等于穿上了刀枪不入的护身盔甲。当然!真正的情况,怕天才晓得。但比之龙鹰的撤掉所有防御,渴望得到她,哪一方占上优势,不言可知。

无瑕此际的谈吐应对,该远超出台勒虚云所拟定目前采取对“范轻舟”应有的态度和策略,两方的重新开始,如燃着了能燎原的那点星星之火,一发不可收拾,没人晓得如此势头,将引领他们到哪里去。

龙鹰祭出看家本领,大耍无赖,嘻皮笑脸的道:“露出本来面目的玉大姊,是这般的牙尖嘴利,处处不饶人。小弟的乡下是岭南道贵州靠近南诏山区内的小村落,敢问玉大姊出自何县何乡?”

无瑕没好气道:“范爷既无意娶人家,为何仍死心不息,查根究柢?”

龙鹰惨被硬揭疮疤,差些语塞,心呼厉害。

唇枪舌剑,对手是举手投足、一颦一笑,莫不能勾魂夺魄的玉女宗第一高手,刺激过瘾处,不下于和她生死拼搏,如应对失误,立成对方的手下败将,再难抬起头来做人,遑论征服对方。虽然不用掉命,可是若心被俘掳,会遗恨终身。

言语谈话,从来不可小觑之,由男女间的关系,到国之大事,可起决定性作用。故古有苏秦、张仪之辈,凭其三寸不烂之舌,连横合纵,演尽辞令的威力。

轻描淡写,像说的是旁人事的三句话,连龙鹰也生出理屈词穷的不敌感觉。

叹道:“大姊误会哩!事实上嫁娶的提议,小弟字字肺腑之言,只不过非是明天,故被大姊拿住把柄。凡事总有个开始,何况终身大事,了解大姊,正为须走出的第一步,偏大姊你左瞒右瞒的,没有丝毫诚意可言,教小弟苦不堪言,唉!是痛不欲生。哈哈!”

无瑕“噗喃”娇笑,狠狠地横他无限娇媚的一眼,道:“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可知你所谓的肺腑之言,有多少诚意。但话说回来,无聊时和范爷东拉西扯,确可打发时间。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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