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177)

宇文朔微笑道:“这是最下乘的方法,动辄打草惊蛇。大半年的工夫,在这个情况下显现奇效。”

微一沉吟,道:“在下先解释一下做过什么事,其中一项是人事调查,属死功夫,就是开列一张所有与北帮有往来者的名单,分门别类,通过长时间的观察、查探,纵有误差,该离实况不远。”

龙鹰心想这就是符太在洛阳的因,在西京收成。田上渊多出宇文朔这个劲敌,将成为他致败的一个主因。

欣然道:“小弟是找对了人。”

宇文朔道:“范兄可想象以田上渊为核心,画出从内而外的圆圈,有资格列名最内圈者,就是有资格直接见田上渊的人,这个内圈名单上,包括了乐彦、虚怀志、郎征等领袖级的人马,田上渊的亲随、亲信、心腹,也有十多个可归类为通风报讯,又或为田上渊耳目的人。无一例外,内圈名单上的人物,莫不武技强横,且大部分出身来历不明,似外族多过像中土汉人,至乎起居习惯亦与我们有别,亦只有这个圈子,是我们没法渗透的。”

龙鹰喜道:“这么说,是否已成功渗透较外围的圈子?”

宇文朔道:“北帮要在关内展拳脚,落地生根,须如常人般生活、与其他人往来,这方面以乐彦为代表,融入了西京的社会去,我所谓的渗透,是有和他们谈话、接触,至乎论交的机会。”

龙鹰道:“田上渊在洛阳时告诉我,他是雅集的常客。”

宇文朔道:“大致如此,但他只出席政治性的雅集,虽说他是来自塞外,可是他对中土文化有颇深的认识,文采风流,不乏对他倾倒的西京仕女。”

又道:“岔得太远。雨停哩!”

阳光在层云后,若半掩玉容的佳人,乍现乍隐,含羞答答。

宇文朔道:“若田上渊藏身城内,怎都有点蛛丝马迹,例如不住有心腹亲信秘密地去见他,报上最新情况。现在不单没有,还发觉内圈名单上的人,出入安化门、明德门和启夏三个南城门的次数,比前频繁,但若不是得范兄提醒,我们则特别留神,绝察觉不到异常之处。”

龙鹰大喜道:“那他就是躲在城外南郊某处,宇文兄这个情报非常管用。”

宇文朔双目精芒闪现,沉着的道:“若要动手杀他,不可漏掉在下应有的一份。”

龙鹰头痛的道:“让小弟先向宇文兄坦白,小弟确属鹰爷一系,鹰爷远征塞外的五百精锐,目前大部分人给安置在小弟的江舟隆内,王太医肯大力帮忙,原因在此。”

宇文朔现出笑容,以带点嘲讽的语调道:“要范兄说出这番话,并不容易。”

接着眼神变得更锐利,淡淡道:“鹰爷身在何处?”

龙鹰凝起道心,射出湛然道光。这是唯一可令宇文朔信服自己非是龙鹰的方法,因魔种道心,截然不同,宇文朔肯定对“龙鹰”魔目的印象,深至无从改移,那不是有神或无神,而是眼睛乃精、气、神聚焦处,不同的神采,代表不同的人。

毫不犹豫地道:“鹰爷确到了南诏会妻儿。小弟自设计活擒成都的采花盗后,与鹰爷站在同一阵线和大江联周旋,大家可算是松散的联盟,竹花帮的桂有为在联结我们上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由他穿针引线。”

宇文朔收回锐利的目光,不解道:“这与杀田上渊有何关连?”

龙鹰道:“不是我长他人的志气,如田上渊一意逃走,加上宇文兄恐怕仍拦不住他。”

宇文朔更不明白,问道:“然则范兄为何想晓得他藏身之所?他不是受了伤吗?”

龙鹰坦然道:“为的是妲玛夫人。”

再加几句,先发制人,道:“小弟甫抵西京,太医大人透过陆石夫知会我,请小弟出手帮忙,为夫人从田上渊处取回师门失物,那也是夫人远道而来的原因。”

宇文朔欣悦地道:“大家终有点知心好友的味儿哩!愿闻其详。”

第十六章 命运约会

与宇文朔分手后,龙鹰没返七色馆,而是续朝南走,然后施展身法,直至肯定没有人在后跟踪,方到约定的地点会符太。

忽然记起来俊臣的名言,“在江湖是身不由己,在朝廷则为同流合污”两句话,实乃今天情况的最佳写照。

身不由己就是事情非由你去主导,而是被事情推着走,不得不因应变化。像宇文朔般,绝不到你去操控,有他的想法和主张,若仍顽固坚持,朋友可变成敌人。

又如无瑕,以为可突破她稳如铁桶的爱情防线,岂知竟给她反算一着,套去了秘密,虽说是将计就计,总是不自在,后果难料。也肯定令台勒虚云改变对“范轻舟”的态度。

在朝廷,不到你不暂时和最讨厌的武奸鬼同流合污,否则根本没法在西京混下去,不得已下为之。

龙鹰进入大慈恩寺西面的园林区,刚下过大雨,游人绝迹,提供他们秘密会面的方便,等了半晌,脱掉丑神医面具的符太到。

两人在一座竹林内说话。

符太欣然道:“算你这小子有点办法,凭空构想出‘两大老妖夺石之计’,大有疯狂嬉玩的味儿,又切实可行。”

龙鹰先说出宇文朔提供的田上渊藏处,又讲清楚为此付出的代价和与宇文朔关系上的变化,然后道:“配合上必须天衣无缝,不容失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你的心上人有没有向大人主动献吻。”

符太道:“我看她心里也有这个意思,却因脸嫩。唉!可以停止这类令我自我陶醉的说话吗?依我看,到今天她仍没嫁我的想法。”

龙鹰骂道:“你这小子真没用,如学得小弟一成本领,何用这般惆怅?你是当局者迷,小弟旁观者清,昨日当大人踏足水榭的一刻,本冷冷淡淡的她,立即像变成另外一个人,活泼而充满生机,一双眼睛奇芒爆闪。听着,所谓的情不自禁,就是他娘的这么一回事。”

符太精神一振,道:“你想得很美,老子比任何人更乐意相信你。是龙是蛇,明天揭晓。”

龙鹰问道:“若姑娘她肯点头,你真的娶她?”

符太没好气道:“你当是孩童的戏言吗?从开始本太医就是认真的,得她下嫁,又能手刃田上渊,天下间岂还有更爽的事。”

龙鹰顺口问道:“你和小敏儿情况如何?”

符太道:“是相依为命,明白吗?我在兴庆宫霸得地盘,就是为了她,让她可呼吸深宫外自由的空气。他奶奶的,勿再问这方面的事,自己去读。”

龙鹰心痒痒的道:“小弟是关心大人你。昨夜分手后,妲玛有何心事话儿和大人说?”

符太决绝的道:“你奶奶的,说出来和写出来是两回事。今早我见过李隆基。”

见龙鹰期待着,续下去道:“主要是告诉他有关范爷的最新情况,皇甫长雄那个倒霉家伙的事,夺石的事一字不提,愈少人知道愈好,对吗?”

龙鹰道:“他有什么话说?”

符太道:“他着我告诉你,不可以疏忽太平,不只与杨清仁愈走愈近,且在不动声息下,势力膨胀。”

龙鹰皱眉道:“怎可以不动声息?”

符太道:“太平就是杨清仁,杨清仁就是太平,故而太平可做到以前办不到的事。据临淄王的分析,张柬之等五人给罢相后,权力集中到韦、武手上,似拥有压倒性的优势,却只是表象,内里充满暗涌急流。可以这么说,在极度黑暗的政治里,以前站在张柬之一方的臣将,在太平身上看到希望。唉!他奶奶的,朝廷现在乌烟瘴气,怎都说不清,请范爷你用心去读本太医的旷世巨着,胜过我向你说足三天三夜。”

龙鹰投降道:“一定拜读。小弟不知多少晚没好好睡觉,非不愿也,是不能也。李重俊那小子又如何?”

符太骂道:“还敢问。我今天来,是要谈妥明天的安排,然后去享受与碧目美人儿前所未有的融洽关系,而不是来回答你没完没了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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