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249)

“范轻舟”这番话,间接证实他并没向龙鹰出卖大江联的秘密,否则龙鹰早向杨清仁兴问罪之师。

此亦解释了龙鹰为何不解散等若他子弟兵的征西劲旅,是留有一手,可制衡韦氏。

杨清仁双目熠熠生辉,这番话对他是非常中听。他并不怕“范轻舟”以此威胁他,因“范轻舟”其身不正,一旦被揭破“突厥人”的身份,中土势没他立足之地。

何况“范轻舟”对杨清仁的真正身份,止于怀疑,拿不到真凭实据。

太平的心情复杂多了,被“范轻舟”勾起了前尘往事,欲断还连的旧情,一时间众念皆虚,再没续问下去的心情。

今次她见“范轻舟”最主要的原因,是怕“范轻舟”踩入死亡陷阱而不自觉,还使丑神医成了陪葬品,等若毁掉皇兄的护身宝符。现在“范轻舟”解释清楚,谁踏进谁的陷阱,尚言之过早,丑神医更属“范轻舟”一方的人,与田上渊你算我,我算你,太平若仍要插手,就是弄巧反拙。

太平颔首道:“本宫非常感谢范当家,令本宫终可弄清楚鹰爷的心意。”

龙鹰暗松一口气。

他奶奶的!

过关了!

离开长公主府,不论如何不情愿、没时间,仍不得不到公主府求见安乐,亲身谢她。这是态度,武延秀会告诉李裹儿,“范轻舟”给河间王拿去见太平,如见过太平后不去见安乐,就是“过门不入”。

同样的情况,放诸于武奸鬼亦然,是不得不去。

故此当龙鹰离开曲江,红日早越过中天,往西下降,幸好安乐扯着他陪吃午膳,否则现在要饿着肚子。

龙鹰魔功深厚,数天不进粒米,等闲事也。但人就是这么奇怪,在这处处美食的城市,特别在经过面铺食肆之际,嗅到香味,格外受不住诱惑。

原本立定主意向天女道别,可是事有缓急轻重之别,须先见符太。就在相府外,遇上来会他的陆石夫。

洛阳或西京,每当陆石夫找他,总安排成凑巧碰到的情况,今次如是,省去龙鹰走一趟少尹府的工夫。

两人策马朝兴庆宫走,十多骑前后护驾。

他们约束声音交谈。

陆石夫道:“居中刚和十多个兄弟登船检查,准备好明晚启航的事宜,现在我将船安置在一个较偏远的码头,附近不准其他船停泊,又使人日夜把守,以防有人弄手脚。”

龙鹰连忙道谢。

田上渊该不致这么蠢,打草惊蛇,使他们生出警觉,防的是其他蠢人,在这个敌友难分的地方,一时疏忽,极有着道儿的可能。

陆石夫又问道:“那家伙有何话说?”

他指的是武三思。

龙鹰传音道:“他晓得情况不妙,秘密部署反击,除着我放手对付田上渊外,又在他的权力范围内重新布局,逐步削弱宗楚客的影响力。不过,在这方面,他只说大概,好安我的心,即使与我有关的,亦轻轻带过。”

所谓“权力范围”,概指不用韦后颔首点头的事项。论职责,武三思权倾天下,宗楚客亦不过为他属下掌将兵迁调的官员,听武三思调度。可是,在西京,因韦后干政,奏章须经她之手,故宗楚客可绕过武三思,宣达韦后,令武三思拿宗楚客没以往两人狼狈为奸,谁向韦后说话,不成问题,很多时,武三思还故意让宗楚客代他出手,今天方知是“养虎为患”。

陆石夫道:“他顾忌的是宗楚客,韦族那群蠢人,并不被他放在眼内。”

龙鹰道:“他肯告诉我的,是将宗晋卿和周利用调返京师当闲职,再派个他信任的人到扬州去,以免我给宗楚客扯后腿。”

陆石夫哂道:“现时草木皆兵,表面对他忠心耿耿者,怎知内里是否向着宗楚客?追随两人者大部分为趋炎附势之辈,利之所在,父母妻儿均可出卖。”

龙鹰道:“我看最终仍是在他自己的族人里挑选,不过说得出来,又似担当得起重任者,越来越少。武攸宜、武懿宗、武崇训、武延秀,第五个已数不出来。”

陆石夫道:“武懿宗病情恶化,该没多少日子。武崇训是驸马,理该留在京师,武延秀则是韦后、安乐绝不肯放的人,剩下一个武攸宜,他走了,岂非白让城卫兵权旁落他人之手?”

龙鹰微笑道:“我瞧奸鬼他在此事上胸有成竹,或许将你老兄升上去,那城卫兵权还不是仍可紧攫在手?”

马队朝兴庆宫缓骑而走。

陆石夫欣然道:“希望奸贼的如意算盘打得响,等于西京有小半落入我们手上。”

京城兵力分布,内重外轻。皇城、宫城,拥有最强大的军力,尽管控制郭城,一天攻不破皇城,仍是隔靴搔痒,随时遭受反扑灭顶之祸。

李世民的得天下,以玄武门之战决定。“神龙政变”,亦因龙鹰开放洛阳宫的玄武门,李显可诛二张。

北为玄武属水,南为朱雀属火。

宫城坐北向南,故北大门为宫城后门,南大门为前门,前后两大门关,主宰着皇座谁属。

龙鹰叹道:“奸鬼太迟醒觉,依我看已回天乏力,他非是宗楚客的对手,相差颇远。”

陆石夫道:“奸贼不知害了多少人,给人害是他应得的报应。现在就看我们能在他身上,取得多少好处。到哩!”

龙鹰在兴庆宫外勒马,道:“北疆事了,我会派一批真正的高手,混入你的城卫去,增强陆大哥的实力。”

说毕,入宫去了。

听雨楼大厅。

符太听罢,拍案道:“还是你了得,这般没可能的事,竟给你想到办法,如果太平如你所料的不反对,或可成事。”

龙鹰讶道:“原来你一直不看好高力士。”

符太叹道:“怎看得好?为韦后立功,是妙想天开,不可能发生。哈!终于发生了,你奶奶的,那婆娘问计于高小子,是在没办法下想出来的办法,姑且一试,岂知高小子竟给她办个妥妥当当,最妙是还将我弄上你的船去,高小子虽然常给我骂,却确是人才,懂随机应变。此小子有项专长,就是明明是他心内想的,竟然可以变成是你想的而非他所想,令那婆娘还以为高小子竭尽心力,为她办事。”

又道:“我不看好高小子,是因不看好李显。少有男人像他般没用,在恶妻的凌逼下,每过一天,坚持用高小子的决心便削弱一些,终有一天忘掉汤公公的苦谏,屈服在那婆娘的淫威下。高小子前一阵子还告诉我,那婆娘推荐的人,有望在短期内升正,高小子打定输数。”

龙鹰道:“现在成势成形,只差临门一杖,须看你哩!不可行差踏错,不容延误。”

符太沉吟道:“关键始终在那婆娘,得太平支持仍难过她的一关。我有点怀疑,一件、半件事,可扭转她对高小子的看法?”

龙鹰道:“她怎么看高小子?”

符太道:“一向不大注意他,当然晓得高小子和我过从甚密,但这是李显的意思,找个心腹近臣来照顾恩人。”

龙鹰问道:“那婆娘又如何看高小子与武三思和太平的关系?”

符太答道:“高小子和武奸鬼一向关系良好,武奸鬼想老子去医他的人,都是通过这小子来说动我。太平和高小子却说不上有关系,依我瞧,太平从没将高小子看在眼内,认为高小子在大宫监一职上,属陪跑的角色。”

又叹道:“那婆娘只须一句待老娘好好考虑一下,我们就完蛋大吉,知道老子没死掉,还肯让高小子进据如此重要的官职吗?”

龙鹰道:“李显坚持便成。”

符太没好气道:“李显正是最没腰骨的家伙,否则高小子早坐了上去。”

龙鹰从容道:“有腰骨,没腰骨,须看是什么事。若与他的小命有关,天王老子面前李显仍挺个笔直。没命还怎享受帝皇征歌逐色、夜夜精采的生活。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他,说及御女之术时,他连韦婆娘都忘掉,要汤公公三催四请,方勉为其难的放人。你接触他比我多,该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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