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251)

龙鹰心叫救命。

与娇妻分手后,不知多久没碰过女人,说没想女人就是骗自己。李裹儿的依偎,只有兄妹之情,没丝毫色欲味儿。但上官婉儿的亲昵动作,明显不同,就像回到以前打得火热的情浓之时,充满挑逗性。

唯一令龙鹰仍保持理智的原因,是想起《实录》内符太对上官婉儿投怀送抱的描述,知她为遂目的,并不吝啬色相。

“神龙政变”,便如飞马牧场的马球赛,龙鹰方是真正的赢家。眼前的西京风云,仍是龙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主导朝廷内外的局势。

凭上官婉儿的才智,虽尚未掌握到龙鹰的真正意图,仍然清楚龙鹰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旧情因而复炽。

才女俯首看他,双目透出灼人的火热。

龙鹰心忖又不是没和她发生过肉体关系,多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是一家便宜两家着。就在此时,足音传来。

上官婉儿返回座位,秀阵射出不悦之色,不管来打扰的是谁,定要遭殃。

一个内侍臣滚进来道:“禀上昭容,皇上急召。”

回到七色馆,天已黑齐。

龙鹰颇有“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滋味。刚才他安排李隆基与宇文朔和乾舜在东大庙秘密碰头会面,大家谈了小半个时辰,畅论天下形势,融洽投契,也让宇文朔两人看到未来的一线曙光。

陪李隆基去的有商豫和六个铁卫,只是这个实力,教两人刮目相看,晓得在龙鹰撑腰下,李隆基准备十足,自保有余,可应付任何硬仗。现在再加上传统上忠于唐室的世家大族,于暗里支持下,更是如虎添翼。

现时的西京,波谲云诡,谁都不晓得在下一刻,面对的是何情况。

唯一须做,却尚未有时间做的,是向闵天女道别。

明天肯定比今天更忙,更难抽身,看来只好做本不愿选择的事,就是来个夜探香闺。

七色馆灯光火着,为明天的启业努力,看情况须赶通宵,人人士气高昂,不但没丝毫以之为苦,且是乐在其中。

香怪在前铺主持大局,拿主意将各式各类的“七色彩梦”上架,主力的是“更香”,因天下只此一家,成为七色馆的招牌货,可一下子将香安庄完全比下去。

道场做生意之仗,皇甫长雄全面败北,再无反扑之力。

郑居中截着龙鹰,告诉他太医大人来了,在后铺候他。

为各人说了几句打气的话后,郑居中陪他深进铺内。

龙鹰问他自己最关心的事,道:“我们的牌匾赶得及吗?”

郑居中欣然答道:“我今天走了五趟,大字雕好了,只差御款,明天日出时定可送到。为保万无一失,我派了五个兄弟去护匾。”

龙鹰赞道:“做得好!”

郑居中满足的道:“即使在许多年之后,我们仍会怀念这段辉煌的日子。”

龙鹰点头道:“这就是白手兴家,从无到有的乐趣。”

见郑居中脸上现出惋惜的神态,将他在工场门外扯停,龙鹰语重心长的道:“相信我,有很多表面上看似可惜、舍不得的,事实上却焉知非福。举凡事物初兴之际,背后均有股奋发有为的精神和明确的意念,直至功成的一刻,便像七色馆明天的开业,接着就是另一回事。开始时的精神和气象将逐渐消退,甚至失去方向,各类千奇百怪的念头纷至沓来,使人迷失。国家亦如是,看大唐开国时的盛况,比对现今的朝廷,居中该明白我在说什么。功成后能身退,是一种福份。事实上我们已分享了胜利的果实。”

郑居中动容道:“范爷这番话,发人深省,我须立即向李趣说,他是最舍不得的人。”

说罢掉头返前铺。

龙鹰暗叹一口气,“功成身退”,说易做难,多少帝皇将相,莫不虎头蛇尾。假设张柬之等五人像姚崇般高明,知所进退,今天不会落至如此凄惨局面。环顾当世,谁看得破?碌碌众生,每被一时的胜利冲昏头脑,只有智者,还要是有大智慧的人,方能从诞生里看到毁灭,从败亡中掌握复苏。天地循环往复,不为一时之得而喜,一时之失而忧。

被辟作临时储物仓的后铺堂,符太悠然自得的据椅安坐,看着龙鹰坐在身旁,递来另一册《实录》,道:“老子昨晚没睡觉的赶制而成,好让你这个爱窃别人私隐不长进的家伙,晓得你来京前后发生的事。老子暂时金盆洗手,不沾笔墨。唉!给你累死,现在晚上不摇摇笔杆,总有点不自在,沾上穷酸的陋习。”

龙鹰喜出望外的将新鲜热辣的《实录》收纳内袋里,道:“加起来有册半,我也患上读录症,临睡前不翻阅,难有安眠。你这小子,经历过这么多事,说话仍然尖酸刻薄。什么穷酸?是读书人,这个天下就是他们创造出来的。”

符太哂道:“勿往他们脸上贴金,他们中称得上英雄豪杰者有多少人,大多是死守所谓圣贤之训,不懂掌握时局,满脑成见、偏见,像张柬之便是这类读坏书的人。不和你说废话,找到我们的大美人吗?”

龙鹰道:“还差些儿失身。你奶奶的,发生何事?李显派人来召她入宫,救回我的小命。”

符太道:“缘于老子无心却有意的一句话。他奶奶的,花了老子近半功气,催发昏君全身血脉,李显变得生龙活虎,我猜他当时想的,肯定是找一群贵妃来宠幸,但又不得不按捺着待我这个恩人把话说完。”

龙鹰道:“你究竟说了什么话?”

符太道:“有什么好说的,依我们拟定好的说出来。哈!幸好老子在最后加上一句。”

龙鹰好奇心大起,道:“加了句什么娘的废话?”

符太失声道:“废话!亏你敢说。这句话足有五雷轰顶之力,将李显失掉了的魂魄震回来。老子见昏君对什么高小子得我真传,是宫内唯一懂照顾他的人一类忠言,当作耳边风,完全无动于衷,忍不住向他放句狠话。”

龙鹰大感趣味的道:“问题在他当时是生龙而非死龙,怎可能‘居安思危’?懂的话便不用做昏君。说呵!”

符太道:“老子当时冲口而出,向他道,‘如皇上对臣子的话置若罔闻,终有一天追悔莫及’。”

龙鹰倒抽一口凉气,道:“这句不只狠话,且是犯上的话,如果李显不爱吃你开的药,肯定着人将你推出去斩了。”

符太得意洋洋的道:“听故事须有耐性,肯定你猜不到李显的反应。他一双龙眼瞪得大大的,空空洞洞,吓得我以为他虚不受补,捱不住这般的血气催鼓,因加得减,正要急救时,他一震后回复过来,说了句令人毛骨涑然的话,包你猜不到。”

龙鹰没好气道:“当然猜不到。怎么猜?我是神仙吗?”

符太模仿李显的语气,颤声道:“汤公公走了哩!”

龙鹰听得心内唤娘,整条脊骨寒惨惨的。

符太朝他瞧来,道:“你现在的反应,正是老子当时的反应,遍体生寒,太阳尚未下山,却似伸手不见五指,四周鬼声啾啾,想吓坏人吗?”

龙鹰示意他说下去。

符太道:“好一会儿后,李显朝我瞧来,两眼仍然空空洞洞,似见不到我,喃喃自语的道:‘朕刚才白日作梦,见到汤公公穿上新衣,眉开眼笑的来见朕。朕记得很清楚,那套衣服是朕当年荣登大宝时,公公为此穿着的。公公!’”

龙鹰打个寒噤,道:“可以不模仿得那么绘影绘声的行不行,想吓坏我?”

符太耸肩道:“没办法,印象太深哩!是否真的这么灵?”

龙鹰吁一口气道:“要老天爷才清楚。唉!我们很快晓得,到洛阳后,若汤公公确已寿终正寝,弄清楚他离世的时间,便知……唉!这类事还是模糊点为妙。”

符太续道:“李显跟着哭出来,飮泣告诉我,当日汤公公向他说的,与我刚说的大同小异,都是要让高小子代替他,李显肯定这是汤公公显灵,透过我的口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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