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264)

龙鹰点头应是,心内宽慰,宇文朔这么快掌握到他心内疑惑,确拥足够的智慧,作他在迷雾里的明灯。

宇文朔思索着道:“另一个或可成为她仍要留下来的理由,就是须留在范兄身边,监察也好,爱上范兄也好,总言之守在范兄左右,若然属实,她便该向范兄献身,进一步迷住你,可是她并没这么做。”

龙鹰道:“还有个可能性,是她要亲自对付田上渊。”

宇文朔叹道:“你来找我,是找对了人。情之为物,最是微妙,其实范兄是晓得答案的,却不愿朝那个方向想。”

龙鹰一怔道:“哪个方向?”

宇文朔道:“就是有情或无情的方向。”

龙鹰现出深思的神色。

宇文朔道:“他们在害怕。”

今趟龙鹰真的摸不着头脑,奇道:“害怕?”

宇文朔道:“我现在即将说出来的,范兄很难接受,却是在下可想到的唯一解释。”

接着一字一字的缓缓道:“他们害怕田上渊低估了‘范轻舟’,既没法弄翻你的船,更杀不死‘王庭经’。”

龙鹰动容道:“厉害!”

宇文朔欣然道:“范兄的反应,比我猜想中的好多了。”

龙鹰道:“如果不相信老兄的判断,就不来找你。他奶奶的!我太天真了,自作多情,以为无瑕不会害我。”

宇文朔道:“攻击北帮总坛,是虚晃一招,令我们认定他们有合作的诚意,携手反击北帮,事实上对台勒虚云害大于利,何似坐山观虎斗的轻松自如?”

龙鹰豁然而悟。

无瑕是惹不得的,征服她变成反被她征服,来个打蛇随棍上,从内部颠覆自己。龙鹰不是未试过后悔,却没一次这样痛心,因对无瑕不无情意,现在亦知悔恨于事无补,可是失落之意,挥之不去。

台勒虚云虽然弄清楚“范轻舟”不是龙鹰,但因过去十多天在西京发生的事,明白像“范轻舟”般的人,不会为他所用,若没这个见地,他就不是台勒虚云,但“范轻舟”无疑是他现时手上最有用的棋子,也是可牺牲的。

“范轻舟”之所以令台勒虚云忌惮,是因在西京异军突起,变成一股没人能压制的势力,左右逢源,政治手腕和江湖手段,均玩至出神入化,成可与田上渊分庭抗礼之势。表面上似被田上渊驱逐,可是台勒虚云经旁敲侧击后,晓得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无瑕的作用,就是保证事情循台勒虚云构想的情况发展。

从这个方向看,无瑕一直在欺骗和玩弄“范轻舟”的感情。

也实难怪台勒虚云和无瑕,“范轻舟”太厉害了,在他们全力出手下,仍奈不了他的何。“扬州事件”,更显示出“范轻舟”惊人的反击力和杀伤力,如此这样的一个人,若任其坐大,将成为如龙鹰般的不测因素,能左右大局。

只有将“范轻舟”赶入穷途,令他反咬田上渊,大江联可坐收渔人之利。

机会就在眼前。

“丑神医”遇难,“范轻舟”和宇文朔难辞其责,可令“范轻舟”辛苦建立起来的声誉和关系,丧于一夕,从此变成无根浮萍、丧家之犬,再难起风云。台勒虚云仍可散播谣言,指偷袭竹青号的是田上渊,一石二鸟。虽然有韦后维护,对田上渊影响有限,却可加深武三思和宗楚客间的裂痕。最妙是“范轻舟”绝不会怀疑到无瑕身上去。

可以想象,明晚进入大河水域,田上渊来袭,混乱之际,无瑕来个混水摸鱼,将船弄翻,凭其在船上的优势,可准确掌握“丑神医”落水的位置,从水底行刺。纵以符太之能,因须护着小敏儿,不吃大亏才怪。

唯一不解的,若然如此,无瑕刚才好该献上肉体,那自己心里那一点的疑惑,将告不翼而飞,不会来请教宇文朔,醒来时已是天明。

难道……唉!我的娘!真的不要朝这个方向想。玉女是不可以向令她生出情意的男子献身。

宇文朔的声音暮鼓晨钟似的震荡耳际,道:“应付之法有三。”

龙鹰好奇问道:“这是否一种咒术?”

宇文朔点头道:“是我在天竺学来的秘咒,刚才见范兄眼神不住变化,怕范兄仍未能完全摆脱无瑕的媚功,用了点小手段。”

龙鹰衷诚道谢,然后道:“确比前清醒。应付方法,我想得一个,就是直截了当的和她翻脸动手,赶跑她便成。”

宇文朔道:“此为下下之着,在不该和大江联决裂时,提早决裂。”

龙鹰回复从容,微笑道:“因而小弟更想听其他两法。”

宇文朔道:“第二个办法是依原定计划进行,照摆‘空船计’,只要不让无瑕弄沉竹青号,那时我们既可招来援兵,又可独力应付,与前分别不大。”

又道:“此计的缺点,是须阻止无瑕暗中弄手脚,等于大家撕破脸皮。”

龙鹰赞道:“老兄想得周详,幸好有老兄在船上。哈!第三个办法,是不是任她沉掉我们的宝贝船儿?”

宇文朔笑道:“是我们弄翻自己的船。”

龙鹰拍腿叫绝道:“好计!”

宇文朔欣然道:“鹰爷明白了!”

龙鹰叹道:“疑无路处,忽然别有洞天,美人儿是我们的福星而非煞神。哈哈!敌既无所攻,便不知何所守,以我之无形,制敌之有形,今回肯定是别开生面的水战。”

宇文朔淡淡道:“房州一役后,在下未开杀戒久矣,今趟可痛快一番。”

他说得轻描淡写,龙鹰却感觉到他对田上渊深刻的仇恨。

龙鹰道:“化整为零后,我们尚差一着,方可万无一失。”

敲门声响,接着符太推门而入,道:“范爷的美人儿溜了吗?”

坐入龙鹰旁的椅子去。

龙鹰笑语道:“还以为你爬不起来。”

符太没好气的道:“休说废话。不过我说的亦是废话,若她走了,你们便不用传音,累得我听不到半句。”

宇文朔代龙鹰扼要解释清楚目前的景况,转问龙鹰,道:“何谓万全之计?”

龙鹰淡定的道:“就是在水底应付田上渊之法,先让老兄清楚明白水底下的田上渊将变得如何可怕,方晓得万全之计的必须性。有请太医大人。”

符太说明后,搔头道:“知道他厉害又如何,这种事只能在水内见真章,何来应对之策?”

龙鹰道:“视之为一场水底下进行的战争又如何?在战争里,任你如何强横,决定胜负的,仍是整体实力的较量。我们就以兵阵对他娘的单枪匹马,杀他个狗血淋头。”

宇文朔百思不得其解的道:“在水底下如何布阵?”

龙鹰悠然道:“有辅助工具便成,此招名为‘水底战筏’,可将我们剩下来的九个人聚集,形成战斗单位,共同进退,小弟就是动力。当年在大江联战船的重围内,我、万爷和公子,就是凭一条浮木,从水底内脱身。今次有备而战,再不用窝囊急遁。”

符太站起来,兴奋的道:“先找郑居中,然后到底舱去,看有何合适的材料。”

宇文朔离开榻子,沉吟道:“无瑕会否出来活动?”

龙鹰道:“早在我们登船前,她已摸清楚船内情况,不用多此一举。足不出房还有个好处,可令我们不对她起疑,船沉时亦联想不到她身上去,事后还可怪小弟保不住船儿,累她落水。”

符太边拉门,边冷哼道:“人人以为我是易吃的果子,我将令他们知道错得厉害。”

龙鹰抓着他肩头,推他出房。

天亮前,在同乐会十多艘战船掩护,附近又没其他船只,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了“空船计”。

每移走一人,从另一船运来一石,保持竹青号的负重,不让人一眼从吃水深浅瞧破船上少了人,又可成为龙鹰的攻坚利器,重施当年守卫风城的故智。

两卷《实录》,读过的撕出来烧掉,余下的以防水油布包扎,贴身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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