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340)

随着不住的深进,与瀑涧伴生的各种奇特景观,层出不穷,四周林木愈见茂盛葱苍,时有峭壁对峙,壁上纠扎古树,蔚为奇观,奇木异花从石隙里长出来,盘根错节,无奇不有。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天地,龙鹰的心神逐渐退藏收敛,却又不像以前般失去意识,而是处于介乎醒与不醒间的状态,感觉迷人。

他完全不用脑袋去思索,每个动作发乎天然,一攀一跳,无不恰到好处,是在那个环境下的最佳选择。

后方诸人有样学样,也无庸思考,看他怎么办便成。

数次眼看无路,岂知龙鹰一个转身,柳暗花明,走出前路。

忽然瀑涧已尽,龙鹰仍没停留的往上攀。

此截登峰之路,亦是自入山后对各人最大的挑战。

激战竟夜后,仅休息半个时辰,远未及平常状态,走到这里,太阳已过中天,朝西走了小段路,众人于此猿猱难攀的深山秘涧,花逾三个时辰,依猜估,在这隔离人世的雄山绝岭所走的路程,及不上在河原上的一半,即是仍未越过首座被焚河寨的位置,说没失掉点对龙鹰的信心,是不合常情。现在龙鹰更朝高处闯,往上瞧去,群峰耸峙,绝不像可直通狼山的秘径,只恨此刻骑上虎背,龙鹰不罢休,他们亦无别的选项,惟有舍命陪君子,与“魔种上身”的龙鹰一起发疯。其他一切,抛开不理。

众人的心情,和龙鹰截然迥异。

他此时仍处于知与不知之间的异态,既神通广大,又似思感收窄至脑壳内,只能晓得及身之事,忘掉了在干什么,又若朝某一清楚分明的目标不住挺进。

一路上来,均沿着延绵数里的瀑涧走,没有障碍,到此瀑涧已尽,不得不往山走,于没有人到过的峰峦绝处,林树阻路,本该障碍重重,可是自然而然便走出一条路来,显然在不久前有人曾走过,硬以身体碰撞出一条山路来,脚踏处还有折断的树木干枝。以铁铮铮的事实,证明龙鹰走在自己的旧路上。

紧追其后的符太亦发现异样处,喜出望外,向后方一串追来的兄弟喝道:“真的走对了。”

其他人仍不明所以,不过符太既有此评,自有理据。

符太说毕紧贴龙鹰身后,忽发觉山势转平,下一刻已冲出林树外,来到一个悬岸尽端处。

对面崖壁高起,群峰断路,不要说秘径,连去路也付诸阙如。

符太心中唤娘时,龙鹰跃离崖端,消没在崖下视野不及处。

符太直扑崖缘,朝下瞧去,见龙鹰正连着大包裹往下掉。

崖缘下二十丈许处,神迹般摆着个宽窄若十五、十六丈不等、清碧深邃的大潭。

大潭四周山高谷深,瀑泉争鸣,树木蔽日,怪石嶙胸,又是秘不可测。

“蓬!”

龙鹰破开潭面,粉碎了倒映潭内的山色,溅起激上半空的浪花水珠,没入湖内深处。

符太想到一事,心呼不妙,狂喝道:“勿犹豫,跳下去!”

说话前,双脚猛撑崖边,加强投潭的力道,笔直插下。

符太破水入湖。

其他人得符太提醒,岂敢迟疑,一个接一个,全离崖投潭。

符太入水后,刚好捕捉到龙鹰的背影,没入湖内一处暗影里,心呼侥幸。

湖底秘径,是唯一的答案。

深山穷谷绝处,恰为出口所在。

符太不由佩服龙鹰的先见之明,更可能是“魔种”之明,此时任何花香均不起作用,人入水后,嗅觉立被废掉武功,可是龙鹰背着的沉重包裹,却大幅拖慢他在水内移动的能力。否则符太刚才的迟疑,瞧清楚、想清楚才跳下去,那么的一步之差,以龙鹰在水内灵活如鱼的迅捷,肯定符太入水前,已从湖底秘径消失个无影无踪。

要遍搜这么大面积的湖底,找得到怕亦缺乏进入的勇气。

此刻却不到符太选择犹豫。

符太向搞得湖面水花四溅、先后落水的一众兄弟,打手势着他们跟从。

众人见不到龙鹰的踪影,对情况生出模糊的轮廓,慌忙随之。

符太游鱼般往目标位置潜去,离开尚有五、六丈,已感湖底存在着一股缓慢,但坚定地移动的暗流。

符太清楚此时的大忌,是想清想楚,猛一咬牙,示范似的投进暗流去。

一股表面难以觉察,实则几近无可抗拒的力道,扯着他朝目标暗影投去。

念头刚起,符太已置身于湖底不知通往何处去的深洞内,身不由己的随水疾去,除了运功保护身体外,再没法为自己作主。

片刻后,七个人全体进入湖洞,水流得多快,他们便有多快,追着龙鹰去了。

第六章 攻寨大计

众人尚未有想清楚自身处境的时间,在完全迷失了方向下,被一泻千里的急流,带得往暗无天日的山底岩洞,在不到大半盏热茶的短时间,越过以里计的距离。

众人除运功护体外,还可以做的,是保持身体与水流平行,以免因翻滚不休致碰撞受伤,同时手往前伸,作前线探子。

水洞出奇地畅顺,该是日子有功,在泻下湖水的长期冲刷下,磨掉了洞壁岩巉不平的棱角利边。身体失去了重量,仿如在绝对的暗黑里自由滑翔飞行,只要压得住对幽闭的恐惧,感觉实在非常棒。

前方现出一点光蒙,旋即芒光渐盛。

下一刻,符太第一个完成壮举,给水举上水面,还要随流而去时,龙鹰的手探过来,将他拉离水流。

源于山上深潭的湖水,朝西奔泻四、五里后,于此离狼山不到半里的山中高地冒出地面,形成另一个只有母潭五分之一大小的山中潭,至湖的西南边潭水往下泻溢逾丈成激水,自此水流层层跌落,相激溅起水花雪涛,形成连串水瀑,轰声如雷。

溅起的水花,在往下落去的太阳映照下,如碎玉摧冰,晶莹透澈。

众人在最高一层的水潭,于潭的西缘各自觅得舒适的奇岩怪石坐下,欣赏着水流朝下流泻险峻雄奇的旅程。

心里那种九死一生,最后逃出生天的写意和满足,于山穷水尽疑无路处,打出活路的动人感觉,绝非任何言词可形容其万一。

除迭迭低去的水流外,周遭尽为高插上天的悬崖峭壁、原始植被,尤显得后方的一泓清潭,惹人喜爱,周遭的环境倒映潭中,湖光山色,令人迷醉。

符太吁出长长的一口气,叹道:“现在离日落尚有个许时辰,我们还要走多远的路,才抵达狼寨?”

龙鹰用手比比前方,道:“在我们看不到的下方,水瀑一分为三。左边的瀑流,折东而落,最后从猛狼石南面泻下,形成飞瀑,也是狼寨立寨其地的主因。立寨岂可无水?”

桑槐大喜道:“如此只要我们沿水瀑往下走,将似下梯阶般直接走进狼寨去?”

龙鹰欣然道:“禀上桑槐大哥,正是如此。当日小弟就是这般的潜往猛狼石的崖壁去。”

又道:“依我猜估,小半个时辰,我们可抵达狼寨。”

宇文朔道:“我们尚有半个时辰,回气休息。”

接着饶有兴致地问道:“鹰爷是如何醒过来的?”

龙鹰叹道:“是错有错着,背上的包裹不知碰上什么,将我震醒过来,否则背着大包东西从水瀑落往狼寨,天才晓得有何后果。”

管轶夫道:“怎么会呢?当日你能从水瀑缘壁藏在猛狼石下,笑纳默啜的奉献和拜祭,今次当然可以如法施为。”

龙鹰道:“大哥你有所不知;小弟今次的情况是不上不下,说是由魔种主事吗?并非这样子,因我仍然晓得与身体有关的事,例如踏的是石头还是涧水,但又模模糊糊,如在醒不过来的梦里,会否糊涂至随水掉往狼寨,老天爷方清楚。”

符太道:“至少比起一无所知,是个进步。对吗?”

龙鹰颔首认同,伸展手足。

符太讶道:“老博!平时这么爱说话,为何这刻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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