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39)

安雯顿然手足无措,耳朵都烧着了,慌张的道:“姑爷勿要折煞婢子。”

倏地止步。

龙鹰随她停下来。

安雯的下颔快垂至胸脯处,羞答答地轻轻道:“场主就在园内的无姤院里。”

龙鹰循她指示瞧去,林木掩映中,隐见一座轩落。心忖确是幽会的好地方,桂有为对这位小师妹确尽心尽力。

谢过安雯后,朝忽然转化为人间净土的轩落举步。

※※※

云收雨歇。

美丽的场主匍伏在龙鹰的胸膛上,轻轻喘息,龙鹰仍爱不惜手的抚摸着她羊脂白玉似的香背。

商月令野丫头驾到,千言万语化为男女间所能做到最炽烈的行动,如野火焚林,烧至片叶不留,火势方尽。

商月令呢喃道:“鹰爷神都大展神威,以一敌七,仍是游刃有余,又让大周和平过渡往大唐,未致酿成大祸,消息传至牧场,累得人家兴奋至整夜没阖过眼。大总管他们亦对鹰爷完全改观,确认鹰爷为新一代的‘少帅’,月令没可能寻得更好的夫婿,他们再不敢找借口故意拖延,由宋明川到扬州来找桂师兄说话。”

龙鹰扩大爱抚的幅员,问道:“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商月令嗔道:“你是否在听人家说话?”

龙鹰投降道:“你的桂师兄当然两胁插刀、义无反顾,将提亲的事全揽上身。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今趟轮到宋明川患得患失,惟恐好事难成,不知如何向老家伙们交代。”商月令娇笑道:“鹰爷英明,刚好胖公公为我们的事特地来扬州见桂帮主,带来鹰爷名慑天下的‘少帅弓’,以之为聘礼,由桂帮主亲身送往牧场,胖公公当然变成龙鹰,桂师兄还代传鹰爷之言,三年内定到牧场迎娶月令,月令感动得哭了一晚,你的少帅弓就挂在人家的卧室内。”

龙鹰心叫惭愧,竟不晓得折迭弓没给田归道带往幽州,而是落在胖公公手上,又特别为自己走一趟扬州,完成美事,心中温暖。一边想,一边捧着千依百顺的美丽场主的脸蛋,痛尝香唇的滋味。

唇分。

商月令道:“你离开后,月令的心境一直平静,至听到你在神都的消息,也只是苦了几天,可是当握着你的神弓,试着去射箭,心内的堤防崩塌了,再压抑不住思念,牵肠挂肚的,又听不到‘范轻舟’的消息,纵听到亦以为是你的替身。唉!明知到扬州来见到你的机会非常渺茫,但怎都比在牧场的机会大。昨夜桂师兄还说不知你在哪里,岂知今天竟收到你身在扬州的消息,是天从人愿呵!”

龙鹰心忖这才是桂有为急于找他的原因,因晓得商月令到扬州来。

笑道:“这就叫‘千里姻缘一线牵’,我们注定了是一双,天打雷劈分不开来。”

商月令嗔道:“不准说天打雷劈,这般不祥。”

接着娇羞的将脸庞埋在他肩颈去,娇吟道:“你的手愈来愈坏蛋哩!”

龙鹰来个大翻身,将她压在下方,威吓道:“快说!还剩下多少时间?”

商月令一双纤手缠紧他,娇吟道:“令儿什么都不理会哩!”

※※※

龙鹰坐上桂有为的马车,驶离位于市郊他永远忘不掉的别院。

桂有为两鬓多添华发,精神尙算不错,没龙鹰想象般憔悴多忧。

桂有为叹道:“一切果如鹰爷所料,人就是这么不长进,到事情变成铁铮铮的事实,方肯相信。愈是老江湖,愈不愿相信凭空猜测的话。此正为鹰爷和我们间的分别,我们就是缺乏这种先见之明,误以为即使有变化,仍该是循着以前的轨迹,也因而落后于形势。”

龙鹰讶道:“原来帮主对我的话,一直半信半疑。”

桂有为道:“大致上,我是相信的,但仍不时因现实的情况,怀有侥幸之心,因世事的离奇曲折,非人力所能左右,或许老天爷仍肯眷顾我们这群老人家。”

稍顿续道:“为参加皇上的登基大典,我到洛阳走了一转,见过易天南和陶宏,当时张相等的声势如日中天,武三思、宗楚客等虽进据要职,一时却难有作为,我们还以为情况会变得更好。唉!我错了,可惜已错恨难返。”

龙鹰安慰他道:“这是人之常情,没有对错的问题。”

桂有为伤情地道:“易天南告诉我,你曾当面劝他避往扬州,他不以为然,还说你不明白真正的情况,其时正値张相率朝臣不住上书皇上,劝他诛诸武以张天子之威,后又退而求其次,上表奏曰:‘革命之际,宗室诸李,诛夷略尽;今赖天地之灵,陛下返正,而武氏滥官僭爵,按堵如故,岂远近所望邪!愿颇抑损其禄位以慰天下!’退一步请皇上眨降诸武官爵,皇上终于答应,将武三思降为郡王,武攸宜、武懿宗等十二武氏子弟降为国公。唉!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怎劝得出口,唯一的指望,是鹰爷看错了。”

又追悔莫及的道:“降爵不降职,是很凶的兆头,当时我们却不在意,认为是迟一步的事。”

龙鹰问道:“何时方发觉不妥当?”

桂有为唏嘘的道:“就在皇上忽然封张柬之为汉阳王,敬晖为平阳王,桓彦范为扶阳王,袁恕己为南阳王,崔玄晔为博陵王,方知大事不妙。”

龙鹰不解道:“封王该为好事,因何反成警号?”

桂有为道:“因皇上同时以他们身份尊贵为借口,罢五人的政务,只令参加朔望朝,即每月初一、十五举行的大朝会。”

龙鹰失声道:“岂非立即将他们架空?”

桂有为叹道:“不止是架空,且是明升暗贬,罢去五人相位,似是尊宠功臣,赐金帛鞍马,内实夺五人之权。”

接着沉声道:“五人封王的翌月,陶宏之弟陶过在长安遇刺身亡,我们的噩梦开始了。”

龙鹰虽知情况不妙,仍未想过恶劣至此,难怪韦武集团群奸乱舞、妖氛罩天下,黄河、洛阳两帮的败亡已成不能挽回的残酷现实,但张柬之等五王,亦是来日无多。

他终于明白田上渊所指,武三思要他杀的人是谁。

第六章 心软之累

上官婉儿离开后,符太失魂落魄好一阵子,方回复过来,心叫厉害。

茂平和常青垂手立在他身前,听候吩咐。

符太心忖为官真不容易,光是要找工作给两个小子做,还要他们感到任务有意义,已是煞费思量,何况尙须维护栽培,免被心存妒忌的小人如尙药丞韩登,向他们作威作福,驱之去干贱役。

本来问题不大,只要他天天回尙药局,又出差应诊,可忙得两个小子昏天昏地,问题在他不打算这么做,没半丝兴趣。

若将他们升为主药诸如此类,一切问题可迎刃而解,那时他们各有本职,自己从旁指点,传授千黛断症用药施针的心得,终有一天,两人可变成出类拔萃的名医。龙鹰那混蛋多次提及两人有这方面的天分,以那混蛋的灵异,不该看错人。

符太拍额道:“差些儿忘记了,我们先去执药。”

两人见有事可为,欣然领命。

常青顺口问一句道:“敢问大人,执什么药呢?若开了药方,交给我们办便成。”

符太随意的道:“你们懂制毒药吗?”

两人愕然。

符太罕有地和颜悦色的道:“用得其所,毒也可医人,且有立竿见影之效,让我边执药,边传你们用毒的功夫和调制之法,包保你们毕生受用。”

两人大喜,随他往大门举步,刚跨过门槛,三人从回廊朝他们走来,碰个正着,其中两人赫然是大奉御甄权和二奉御郑虔。

“丑神医”师徒与两位奉御大人的关系,有一套潜规矩,就是“河水不犯井水”,互不理会。在符太记忆里,于徒代师职期间,不但未曾与两人说过话,连礼貌上的招呼也欠奉,大家各行各路。

像今天两人联袂来访的模样,或许因政局变化的波涛,冲至尙药局,又或是因走在甄权另一边,不用猜也知是那个叫韩登的尙药丞。为了常青和茂平,不想他们以后的日子更难过,符太不情愿的立定,看着三人不住接近,脸上怎么挤,仍挤不出半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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