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438)

加上白牙在水里灵动如神的巡弋自如,成功潜往最有利的位置,对劲敌展开毫不留情攻击,一下子将龙鹰逼入绝境。

今趟轮到白牙得尽“地利”。

千万个不情愿下,却是别无选择,龙鹰弓起背脊,形成“魔盾”,硬受“水箭”。分散对集中,猝不及防对蓄势而发,兼之“水箭”角度刁钻,从水底斜斜射上来,击中处非为龙鹰“魔盾”最强的一点,以魔门邪帝之能,亦差点吃了个大亏,至乎小命不保。

魔盾碎裂,近半气箭,破入龙鹰背脊去。

技术就在这里。

比招数,是龙鹰输了,但输多少,则在龙鹰身内的战场见真章。

龙鹰凭的是贯满魔气的脊骨,硬迎白牙的“水箭”,凭魔气不容其越雷池半步,致伤及脏腑,而是采疏泄之法,只许其朝脊骨上下散去,逐步分化。

纵然如此,袭体的“血劲”,杀伤力仍不可小觑。龙鹰剧颤喷血,乘势朝前翻滚,到脚上头下,白牙在水底披头散发的恶形恶相,映入眼帘。

水流突生急遽变化。

在敌我两方右边三丈许处,走舸帅舰颓然沉进水里去,以龙鹰的眼力,在深夜暗黑的水底下,能看到的是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沉了下来。

本挂在船侧的桅帆,因其浮力远比船体强,随船沉到水底后,受水力反逼,扯断残破的牛筋索,一片云般漂过来,朝水面升上去。

水内因而生出暗涌激流,形成水下战场的新环境。

眼前状况,颇有历史重演的感觉。

上趟是在高空追逐鸟妖,以飞技论,龙鹰自问及不上鸟妖,今次在水底穷击白牙,论水底功夫,他亦差白牙一截。

纯比飞技,他不算全输,因鸟妖以鹰儿出术,致他功亏一篑。

今仗又如何?

此时龙鹰体内劲气交战,翻腾不休,瞧着白牙脚撑河床,从三丈外疾射而至,若给缠上,定无幸免,暗叫一声“好”,就那么随给扯往船沉处的暗涌,贴水底翻滚过去。

白牙像游鱼般摆摆鱼尾,改向朝他追来,速度当然大不如前,而龙鹰得暗涌之助,愈滚愈快。

白牙狰狞的面容现出笑意,再沉往河床,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身法,飙刺追来,倏地将与龙鹰的距离,从三丈拉近一半。

龙鹰瞧着他双手疾推,刚领教过了,还不知厉害吗?不过早猜到白牙有此穷追不舍的本领,改横滚为直翻,足撑河底,朝上腾升。

换过水内空无一物的情况,他现在就是自寻死路,在水面应付从水底来的攻击,且是能在水下称霸的“血手”,连他也吃不消。

下一刻,他攀附在往上升去的破帆,随桅帆斜掠上升。

再喷一口鲜血,龙鹰回过气来。

知敌的优势,在落水后首度回归他手上。

于白牙来说,龙鹰没入帆桅的暗黑里去,又随帆桅迅速升上去,敌暗我明。龙鹰变成居高临下,一览无遗,加上灵应,敌人一举一动,难漏法眼。还可肯定白牙犯同样的过失,就是低估了龙鹰。

“血手”最厉害处,在乎其凶猛霸道,一旦侵入对方经脉内,杀伤力惊人,极难化解,如似给狂牛闯入瓷器店,伤势只会愈来愈糟糕。

白牙亲眼目睹“范轻舟”给他的“水箭”刺入背心,中个正着,怎肯未竟全功之际,放弃追击,且绝不可怠慢犹豫。

今次轮到白牙轻敌了。

白牙猛撑河床,从下而上,直追而来。

龙鹰心叫可惜,换过在刚落水时得此良机,白牙必死无疑。现在受创在前,使不上平时一半的能量,只能讨回一口气。

白牙双掌上托,人未至,“血手”气劲化为一块“水石”,撞胸而来。

龙鹰双手正抓着桅帆的残干,见状大喜。此“石”远及不上之前的“箭”,显然白牙连施“血手”,招招卯尽全力,损耗极大,无复先前之勇。

龙鹰先垂直身体,两手发劲,倏忽间下沉近丈,与冲上来的白牙迎个正着。

右脚先狠踢“水石”,破掉形成“水石”的“血手”气劲,后一脚朝白牙面门踢去,如白牙被踢中,肯定白牙头裂而亡。

白牙确了得,临危不乱,止住上升之势,勉力后仰,双掌封着面门。

交锋处传来闷雷般的水响。

白牙喷血抛飞,龙鹰亦被“血劲”反撞至身不由己,朝后上方断线风筝的退走。下一刻,龙鹰升上水面。

水面上战况胜败分明,伴帅舰的两艘走舸正在沉没,随后而来的两舰不敢应战,分别绕东、西两岸避走。

江龙号没有追赶,在河面来回梭巡,毫不留情射杀落水的敌人。

龙鹰探入水里,白牙踪影杳然,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龙鹰暗叹一口气。

在这样的情况下,仍没法收拾白牙,大出他意料之外。

唯一可庆幸的,是入关的水战,白牙将会缺席。

第十一章 杀人机会

龙鹰换掉又湿又烂的衣服,到船头和向任天说话,身上的系系伤口,经这么一段时间,大部分痊愈,较深重的亦已停止淌血。

可是“血手”造成的内创,以魔种复元的惊人能力,怕仍须一至两天的时间,比以前在西京因田上渊而受的内伤需时更久,可见“血手”在水内的威力。

或许水本身正是至阴至柔之物,“血手”配上“阴水”,能克制魔种。

想起刚才与白牙在水底交手九死一生的情况,龙鹰犹有余悸,庆幸公孙逸长等四人没遭他毒手。

此大邪人,可以水底里的恶鱼形容之。

江龙号开始拐弯。

公孙逸长、胡安、度正寒和凌丹,坐在前桅下,由众兄弟小心为他们处理身上的大小伤口,敷上刀伤药,虽然疲乏,神情却充盈胜利后的兴奋,尽吐多年内受尽北帮挫败折辱之气。

龙鹰拒绝包扎敷药,道出详情。

向任天听罢,神色凝重,沉声道:“这样岂非若白牙往水里一跳,连鹰爷仍没法拦得住他?”

龙鹰微笑道:“一物治一物,如有符太那小子和我连手,白牙肯定没命,又或我们若可逼他离水登岸,情况相同。”

向任天道:“要他离水,恐怕须击垮北帮方办得到。”

龙鹰道:“我们勿再为此费神,大家好好休息,到西京的路并不好走。”

向任天叹一口气。

龙鹰尚为首次见这铁汉唉声叹气。

向任天有点像陆石夫,除工作外,其他事似并不存在。

讶道:“老哥何事叹息?”

向任天颓然道:“我猜中白牙本来的身份的一个主因,是其行事作风。依我过去了大半辈子的经验,人的性情万变不离其宗,本性难移。白牙加盟北帮后,不改其河盗本色,行踪飘忽,说来便来,来则不留活口,凭着这个作风,在中我们埋伏前,纵横北方水域,从来没人可奈何他。”

接着目光投往河水,双目现出回忆的神情,忽明忽暗,沉声道:“要令他中伏,不知花了我们多少心血,最重要是保密,事前不泄半点风声,将性能最佳的战船伪装为客货船,那是白牙最爱攻击的目标,因如载有姿色不俗的女客,可掳去淫辱。”龙鹰道:“为何怕泄露风声?难道白牙眼线处处?”

向任天道:“我们从白牙作案的对象,详细分析,发现一个共同点,就是对被劫的船了如指掌,能选在最有利行事的地点和时间下手,避过巡逻的官船,事后全无可供官府追究调查的痕迹。”

然后朝龙鹰望过来,道:“故此我们想到,白牙每次拦河截劫,事前做足工夫,先派人到大埠的码头寻找肥羊,掌握好后方动手。”

又沉声道:“像现在般,清清楚楚的晓得白牙在那里,竟失诸交臂,不论我如何看得开,仍大感惋惜。”

龙鹰心中一动,道:“机会仍在那里,只看我们能否把握。”

向任天立告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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