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445)

龙鹰心忖李显与武三思的关系确属异数,他们是最不可能的主从,但竟然深交至此,外人怕永远没法明白。

武三思的离奇出事,是否敲响了李显对自身安危的警号?

龙鹰问道:“收到有关田上渊的风声吗?”

符太恨得牙痒痒地道:“大帅对老田勾结外敌的指控,被政变的事一冲,必然是不了了之的结果。幸好由于表面上老田并不在京,老宗脸皮如何厚,仍不敢分功劳给他。唉!他奶奶的,昨天韦婆娘和老宗连手向皇上施压,什么以大局为重,大变后须静以养民的堂堂借口,逼皇上了结老宗勾结外敌的项目调查,胡乱将罪名推到老田下面的人去,又是‘树大有枯枝’那一套。就是这个样子,很快田上渊又可大摇大摆的出来风光。”

接着道:“勿问哩!肯答你,皆因这些事尚未记录下来。快说无瑕找另一个我算什么帐?”

马车进入宫城的承天门。

只看符太的马车,畅行无阻,知他的“丑神医”仍然非常风光,炙手可热,没人敢惹他。

龙鹰淡淡道:“无瑕和你没私人恩怨,她是代姊妹柔夫人出头,来向你讨公道。”

符太失声道:“什么?”

第十五章 反陷一着

龙鹰哑然笑道:“勿大惊小怪,先听小弟道来,情况微妙。”

接着扼要的转述无瑕说过的话。

符太听得呆了起来,由于戴着面具,龙鹰没法观其外,握其内。

问道:“怎么样?”

符太长长吁一口气,道:“这般的一个女人,竟对我这个流氓恶棍情有独钟,是否陷阱?”

龙鹰心中同意。

“玉女宗”三大女性高手,无瑕千变万化,难以归类;湘君碧如千年狐精,有迷死人不赔命的本领。比较而言,柔夫人像孤芳自赏的高雅淑女,蕙质兰心。三女中,最不可能对符太生出情意的,正是她。

龙鹰道:“这是你们自己也不明白的冤孽。勿想多了,无瑕现在岂敢无事兴波的来惹我们?你当无瑕是有诚意的好了。”

符太叹道:“给你害死哩!”

龙鹰愕然道:“何事?”

符太苦笑道:“我的一颗心,竟热了起来。”

马车减速。

符太双目精芒大盛,道:“由老子来应付。”

龙鹰皱起眉头,马车刚过甘露殿,前方是延嘉殿和玄武门,入玄武门后可从西内苑大后门重玄门进入禁苑,再由禁苑往大明宫。整个太极宫宫城,以前由李多祚的右羽林军负责,现在则不知何人主事。

看符太的神态,该早猜到在这里遭为难。

符太道:“政变后,宫内无小事,我这么匆匆离开大明宫,不返兴庆宫,却到布政坊去,最蠢者亦知事不寻常。对方不敢在朱雀和承天两门拦截,却待我们到此处方出手,可知他们猜到老子载的是你这个大混蛋,遂在此布下天罗地网,教你没法逃走,顺便可将老子一并拖下水。”

龙鹰大奇道:“我是钦犯吗?”

符太没好气道:“你是什么,不是由我说,也暂不到皇上置喙,而是任他们捏造。只要不是蠢人,谁都看出老范你的威胁,兼之北帮的人是你有份拿下的,老宗和老田两个奸贼,不敢触犯大帅,亦不敢触犯本太医和御前剑士,顺理成章找你来祭旗。现时你是否重犯仍在热议里,但对方却可行使权宜之计,就是将鼎鼎大名的大江范轻舟,见人便来个当场逮捕,送之有司,来个严刑拷问。明白了吗?”

龙鹰愕然道:“尚有皇法吗?”

符太道:“有没有皇法,由政变到此一刻,怕谁都没法弄清楚,老子晓得的,是皇法就在老子手上。哈哈哈!等看好戏吧!且是最精采的百戏,叫斗恶!”

马车继续减速。

太监小方一边勒马收缰,边扬声道:“禀上太医大人,前方玄武门有两重拒马拦路。”

符太好整以暇的应道:“晓得了!”

龙鹰不用掀帘探头去看,已知陷进禁卫军的重围内。听呼吸,清楚非是一般守门的羽林军,而是羽林军里的好手和精锐,人数在二百人间,再加三、四个高手,确有足够同时杀死两人的实力。

符太喝道:“小方到我窗边来。”

到此刻,龙鹰尚未猜到符太如何应付眼前场面。听他刚才口气,西京仍未从变乱的动荡回复过来,且权力暂时落入韦后和宗楚客之手,不到李显话事。这样的情况不可能持久,只能是韦、宗趁火打劫的一时权宜之计。

于韦后来说,是趁机大量安插族人,占据因随李多祚及其追随者的死亡和被处决后,腾空出来的军权军职。

对宗楚客而言,则是在只手遮天的情况下,灭掉杀诸武等人的证据和痕迹,令知情者不敢说半句话,投诉无门。

李显正处于绝对的劣势。

在这样的情况下,任符小子如何得宠,也随李显处于下风。

尤有甚者,是龙鹰看穿眼前遇上的,非止刁难般简单,而是宗楚客、田上渊精心布局,借蠢人之手杀他的“范轻舟”,最理想是将王庭经也拖落此蹚浑水里去。此为“快刀斩乱麻”,造成既定事实,因牵涉到韦氏子弟,李显徒呼奈何。

“范轻舟”在大运河“扬楚直道”,大破北帮封河舰队,令宗楚客和田上渊大感一天不除此人,睡难安寝。知“范轻舟”早晚到西京来,故意日间在通往皇宫和兴庆宫之路加强拦路关卡,晚上则宵禁,将戒严令延长,为的就是狩猎龙鹰的“范轻舟”。

聪明人出口,笨人出手。

宗楚客今早忽见符太匆匆坐马车出宫,还不知他去接人?来个顺水推舟,知会与“范轻舟”结下梁子的韦族子弟,授之以“逼虎跳墙”之计,打正旗号拦路搜车,试问以“玩命郎”范轻舟的为人,怎肯落入韦氏子弟手上,若起冲突,羽林军一哄而上,将“范轻舟”杀于乱刀之下。

“王庭经”反抗吗?顺手干掉,一了百了。

要怪,就怪到韦氏子弟身上,不论后果有多严重,宗楚客和田上渊仍可置身事外。

此计既毒且绝,惟宗楚客可想出来。

小方来到窗边。

他比高力士矮上大半个头,以身材论,不算矮小,肩膀宽宽的,不觉有一般太监的阴阳怪气,反予人敦实之感,肤色黝黑,五官端正,眼目精灵,二十一、二岁的年纪,尤难得的,在眼前的形势里,表现轻松,不慌不忙。

符太探手怀里,不知在掏什么东西,边向龙鹰传音道:“外面是你的老相好驸马爷韦捷,他以为能陷老子,却是老子布局陷他。”

不用他说,龙鹰透帘看到,六、七个身穿羽林军将领服饰的大汉,出现在小方背后十多步处,朝马车走过来。

领头的,是韦捷。

龙鹰剩知他尚未坐上李多祚右羽林大将军之位,但现时看样子,一副羽林军头子的派势,大可能暂代大统领之职,无怪符小子说此位子乃韦捷囊中之物。

一番转折后,韦捷从无缘问鼎禁军大统领之位,到现在似非他莫属般,西京人事上的转变,令人感叹。

唉!

李多作走了!

他首次入洛阳宫,是由他带路,回想当年,怎猜到他得此下场。

符太将掏出来的东西,从帘下递给小方。

车厢内暗外明,从车内看外面,清晰分明;从外看进来,视线为帘幕所隔。

小方接过后,转身,朝韦捷一方举起符太给他卷册似的东西,张开,唱喏道:“太医王庭经,奉皇上手谕,迎接贵客返……”

“啪!”

韦捷不看小方半眼的一巴掌刮过去,打得小方连人带圣谕跌倒,消失在龙、符两人视线之外。

韦捷气焰熏天的看着坠跌地上的小方,狞笑道:“你们的高大见到本驸马爷,亦要弓背哈腰,你算什么,竟敢祭皇上的谕令来恫吓。现在乃非常时期,军令为先,其他一切均要让路。皇上怎知外面发生的事,全是受尔等小人唆摆,该告你们一状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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