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455)

变化来自宗楚客与田上渊大不如前的新关系,当宗楚客知道田上渊另有图谋,表面虽诈作不相信、不计较,暗里却在做诸般准备,处处防田上渊一手。与田上渊的劲敌“范轻舟”秘密结盟,乃最佳的选择,随时可和“范轻舟”连手,将田上渊的北帮打个落花流水,如“范轻舟”肯听教听话,更可以“范轻舟”取代田上渊。

在宗楚客眼里,“范轻舟”是个投机的江湖客,既可为武三思所用,当然亦可被收买为其羽翼。

精采处,是须瞒着田上渊进行,因老田到今天于宗楚客仍有非常大的利用价值,没人可替代。然狡兔死,走狗烹,田上渊失去利用价值的一天,就是宗楚客弃之如敝屣之时,那便是“范轻舟”起作用的日子。

夜来深迎过来,弓谋跟在后面。

龙鹰嚷道:“恭喜!恭喜!恭喜夜兄升官发财,官运亨通。”

夜来深趋前握着龙鹰双手,哑然笑道:“想不到范兄会说这种话,现时在京城,当官真不容易。我是在推无可推下,不得不勉为其难。唉!再不像以前的自由自在哩!”

又要介绍弓谋,弓谋道:“和范爷见过多次了。”

为免阻碍行人,三人移到行人道边的车马道说话。

两人说话,弓谋只有听的份儿。而有他在,两人不便说什么“知心话”。夜来深踌躇满志的道:“公务缠身,又是刚解除宵禁,今晚可睡上一个、半个时辰,已非常理想。这样吧!明天黄昏,范兄有空吗?”

龙鹰知绝不可说不,否则就是错失良机,道:“夜兄这么给小弟面子,有事也推了,大家在哪里碰头?”

夜来深道:“让我来接范当家!”

拍拍他肩头,向弓谋打个招呼后,横过车马道去了。

龙鹰苦笑摇头,和弓谋说道:“看!根本不用问我在何处落脚,摆明全城都是他们的探子,没人可瞒过他们耳目。”

弓谋道:“他是故意到这里候范爷,十多人策马驰来,我还以为是什么事。”

又问道:“范爷要到因如坊去吗?”

龙鹰与他并肩举步,传音道:“我要找香霸。你是否清楚西京最新的变化?”弓谋道:“像大多数人,不明白为何宵禁令解除得这么急。到现在见到范爷,才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龙鹰扼要地解释一番,尚未有机会说及杨清仁,两人随人流拥进因如坊的大门。龙鹰咋舌道:“竟然这么多人?”

弓谋叹道:“赌加嫖,谁能与之争锋,现时除秦淮楼外,其他青楼都给比下去,春在楼的生意跌了三成。”

春在楼位于秦淮楼对面,两家青楼竞争激烈。

以水平论,湘夫人训练出来的媚女,远非一般青楼姑娘可以比拟。不由想起秋灵、紫芝,也因而想起天竺美女玲莎,自己便曾着过她的道儿,不过,自洛阳武攸宜水上遇剌后,再没她的消息。

像玲莎般的出众美女,又精通媚术,香霸绝不会放着不用,但怎样利用她,却非龙鹰可以猜估。就像柳宛真,她缠上陶显扬前,龙鹰根本不晓得有这么的一个美人儿,连桂有为也怕看她的眼睛。

弓谋领路下,他们离开闹哄哄的大小赌厅,朝内院走去。

弓谋约束声音道:“范爷务要见宋先生一面,他有关于岭南的重要消息。”龙鹰放下心事,因证明宋言志没被酒色侵蚀壮志。道:“明晚吧!我去寻他比较稳妥。”

弓谋说出宋言志目下的居所。然后道:“武三思被宗楚客干掉,对香霸是沉重的打击,且不知宗楚客对他的态度,会否视他为武三思的人。”

龙鹰道:“宗楚客何来理会他的闲情,他奶奶的!杨清仁当上右羽林军大统领哩!”

弓谋恍然道:“难怪刚才香霸忽然春风满面,心情大佳,原来收到好消息。”旋又眉头大皱,道:“怎可能呢?”

龙鹰解释后,弓谋叫绝道:“此计惟范爷可想出来。宋先生也说,想对付香霸,若不先拔除他在岭南的根,一切均属徒劳。”

说话时,进入闲人莫入的内院,上次见香霸全楠木结构的水榭,映入眼帘。

水榭,平台。

两人在临池的桌子坐好,伺茶的婢子退走后,龙鹰开门见山道:“我要见小可汗!”

香霸朝他瞧来,看得很用心,目光锐利,却似属欣赏而非审视,好半晌后,点头叹道:“轻舟是怎办到的?”

目光又投往人工湖,缓缓道:“轻舟想不见小可汗也不成,他会在这两天内来找你说话。至于何时何地,惟他自己清楚。”

接着不胜欷献的道:“唉!大相走哩!和轻舟不用说假话,我虽然一直在利用他,但大家确有一番往来和交情,令人惋惜。”

说这番话时,以龙鹰的敏锐,亦无法找到他言不由衷的破绽或瑕疵,或许此时龙鹰看到的,是这个人口贩卖的罪魁祸首真性情的一面,当然也可以因他虚伪功夫到家,能瞒过龙鹰。

从第一次接触,至眼前此刻,无论在背后香霸如何一心置他于死,可是面对面,龙鹰总没法对他生出仇恨厌恶之心,可见此人的非凡魅力。

他摆出实事求是,生意人、大商贾的姿态,然而即使是青楼、赌场般游走于非法和合法界线,又不时越界的行业,落在他手上,仍充满工艺精品的味儿。

论敛藏的功夫,香霸比之大江联其他领袖,只高不低。如非他信错了宋言志,是无隙可寻。

香霸也另有盘算,就是不论杨清仁成或败,一旦在中土取得立足的据点,他香家便可发扬光大下去。故此于策略上,走的是另一条路线。

见到宋言志,深藏迷雾内的真相,将显露在龙鹰眼下。

香霸道:“轻舟仍有干盐货买卖的兴致否?”

龙鹰没想过他“三句不离本行”,刚哀悼武三思的遇难,又旧事重提,说生意经。讶道:“在现时不明朗的局势下,宜静不宜动。想不到荣老板仍有此闲情?”

香霸究竟有否收到有关塞外情况的最新消息?在走私盐上,随钦没的败亡和崩溃,该出现供其他盐枭介入的空隙,取而代之,如果香霸在塞外有这么的一个人,例如那个叫乐老大的香家子弟,后来因身份被符太揭发,索性放弃洛阳的翠翘楼,卖予武三思和香霸,来个移花接木,换汤不换药。乐老大确有乘虚而入的良机,假设花鲁没被自己宰掉,还可以将钦没的非法买卖接收过去。

香霸悠然道:“不同的情况,有不同的做法,事在人为。唉!我想静下来也不成,武延秀那没腰骨的小子,前天一副寻晦气的样子来找我,限我在十天内交出翠翘楼和因如坊两盘数出来,以断定他武家可占多少份额。还有武家吗?”

本该令他非常为难的事,可是香霸说得轻轻松松,轻描淡写,似压根儿不放在心上。

武延秀什么料子,龙鹰清楚,竟于武三思尸骨未寒之时,来逼香霸交代武三思对因如坊、翠翘楼的份额,必有所恃,且非是讨钱般简单,而是要将香霸逼离西京。

杀武三思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要清除属武三思系一方的人马。

香霸虽没给对方找到把柄,可证实他属大江联的人,然而他的冒起来得突然,被人怀疑是合理的。武延秀来找香霸晦气,后面是韦宗集团排斥异己的计划。

这么看,成为天下道门之首的洞玄子,生活绝不好过。

牵一发,动全身。

大江联将所有注码,重押在武三思身上,怎想到可一铺清袋。

保护武三思的高手里,最高明的几个,该为大江联或与其有关系的高手,仍保不住武三思的奸命。不过,北帮亦因而伤亡惨重。

想到这里,心中一动。

对田上渊落井下石,此其时也。

奇道:“荣老板似一点不在乎?”

香霸笑道:“昨天仍头痛得要命,今天再不当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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