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55)

小敏儿的小嘴又凑到他耳边,耳语道:“茶是烫热的,大人慢慢喝呵!”边将热茶放在桌上。

符太道:“坐下来!你还未吃东西。”

小敏儿娇笑着走开道:“不可以呵!给看见不得了。”

符太咕哝道:“现在有谁来?只要踏足园内,定瞒不过老子耳目。咦!他奶奶的!竟真的有人来了。”

话犹未已,高力士一脸紧张神色的扑入内堂,直抵符太身旁,凑到他耳边道:“经爷大事不好!小子亲口向夫人转述经爷的要求,夫人一双眼竟射出看得小子心寒的光芒,小子猜她立即来找经爷的晦气,抢先一步来通知经爷。噢!我的娘!她真的来哩!小子要从后门开溜。”

一溜烟从内进的后门走了。

高力士刚走,俏脸结霜的妲玛步入内堂,含煞的目光落到正举杯喝茶、神态满不在乎的符太脸上。冷冷道:“小敏儿退下去。”

花容失色的小敏儿学高力士般从后遁,肯定有多远走多远。

符太喝掉手上热茶,放下,得意洋洋的道:“不肯便不肯,有什么大不了的,何用动气?”

妲玛来到小圆桌的另一边,生气的样子仍是那么动人,妩媚明艳,冷冷道:“王庭经,你这算是什么意思?要说就自己来对我说,这样指使个侍臣来传话,不是等于公告天下?”

符太讶道:“鄙人竟可以私下造访夫人?何不早点告诉我,可省去很多工夫。哈!不过!夫人放心,高小子会守口如瓶,否则我活生生的打死他。”

妲玛一点不领情,面寒如冰的道:“宫内的事,你懂什么?”

符太仍大模厮样的坐在椅内,面对着俏立桌子另一边的妲玛,好整以暇的道:“鄙人确一窍不通,可是不通也有不通的一套,叫各师各法。你奶奶的!老子愈看夫人,愈觉得……”

“砰!”

劲气交击。

符太勉强抵着妲玛含恨而发、卯足全力的一掌,却连人带椅翻跌往后,幸好他乘势朝后连翻两个跟头,没跌个四脚朝天,丢人现眼。

妲玛亦似因此击令她出了气,唇角现出一丝笑意,没有乘势追击。

符太立定后犹有余悸的再退两步,骇然瞧着妲玛,道:“这是什么功法,出手前不现任何征兆,想取鄙人的小命吗?”

妲玛做了个不屑的气人表情,冷笑道:“看你还敢否目空一切,视他人如无物。”

符太呼冤道:“我王庭经何时眼内没有夫人,当然更不可能视夫人如无物,否则怎会患上单思狂恋症,能医不自医。”

妲玛大怒道:“还要说这些疯言狂语?你敢着人来要我驾马车去接你赴会,一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态度,不算目空一切,算什么?”

符太立即换上嘻皮笑脸,打躬作揖道:“夫人息怒,鄙人确莽撞了少许……”

妲玛瞪着他道:“少许?”

符太立即投降,忙道:“是非常莽撞,目无尊长,致冒犯夫人。然而知错能改正是鄙人的长项,今晚鄙人的马车准时抵达夫人香闺门外,接夫人往赴鸿门之宴。”

妲玛再瞪他一阵子,“嘟嘟”红唇,傲然道:“这还差不多!”

符太失声道:“什么!夫人竟肯答应?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妲玛忍住笑的白他一眼,嗔道:“神又是你,鬼又是你,是否想妲玛改变主意?”

符太道:“夫人请恕鄙人口不择言,皆因欢喜得过了头,患上失心疯,是绝症。”

妲玛狠狠道:“不听你胡扯,勿迟到,否则休想我登车。”

言罢掉头摇曳生姿的离开。

符太神魂顚倒的,下一刻方发觉自己扶起椅子,重新坐好,还继续吃包子。

眼前的仍是一向习惯了的人间世吗?怎可能如此离奇荒诞,自己摆明捣乱生事的提议,虽掉转过来,结果如一,就是妲玛答应了自己的约会。

他符太是苦无借口机会亲近妲玛,难道她也有同样的烦恼。

他奶奶的!想得心都痒起来。

高力士的声音在后面嚷道:“大奇迹!碟子没摔破半个!”

又招呼小敏儿道:“可以进来哩!”

符太仍在魂游太虚。

他不住的开罪妲玛,言语上的无礼和轻薄,甚至在韦后前藉爱上她来为自己开脱,如今她竟然在来向自己大发雷霆之际,一个急转,答应了今晚和自己共乘一车赴会,究竟是什么一回事。两个可能性,一为妲玛对他有爱意。唉!这是不可能的。另一为她对今夜的宴会,摆出来是一副样子,暗里的真实情况是志在必行,乃她可摸清楚田上渊的唯一机会,因对她的一方至为重要,纵然猜测正确,她仍没必要和自己一起赴会,大可去不去由你,本姑娘有手有脚,自行赴会便成。

又或许两个原因同时存在。

高力士来到他前方,仔细端详。

符太梦呓般道:“今晚申时中,你亲自驾马车到妲玛夫人的芳玉楼正门外等候,勿迟到,就是这么多,滚!”

高力士知机的不敢说话,领命离开。

小敏儿挨贴他后背,两手探前搂着他,犹有余悸道:“骇死人哩!未见过夫人这样子的。”

符太感觉着她动人的身体,道:“我要去办事了!”

※※※

符太走出紫云轩,天上下着毛毛细雨,符太没有打伞,不惯打伞,就那么任由雨丝洒在头上、身上,不知多么写意。

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是一门学问。

有些事宜在晴天做,有些适合雨天,也有如不在深夜做,总没那种味道。

像现在般的蒙蒙细雨,以前的自己最爱独自漫步,抛开一切思量,感受被雨丝迷住了的天地。现在的他,最佳选择莫过与妲玛并肩而行,大家不用说话。

小敏儿也是个窝心的选择,问题在俏宫娥等若已到了手,妲玛仍然望之俨然,即之亦难,偏此正为最令自己上瘾的情况。

与妲玛的关系可以离奇来形容,一方面与他符太结下深仇似的,另一方面欲拒还迎,发生在骄傲明丽如妲玛的美女身上,格外令人心动。和她的关系瞬息万变,这一阵子严词厉色,隔一阵子变至打情骂俏般,不给她勾去魂魄者,稀矣!

龙鹰混蛋,你明白我的感受吗?妲玛的若即若离,于老子来说最是对味。不知该感谢胖公公还是怨慰他,使老子耽溺于这类一直设法躲闪的情绪里,愈陷愈深。

胡思乱想时,符太从支道转入往正内苑门的车马道去,映入眼帘是多把罗伞,五光十色,还有衣香鬓影,侍臣开道下,安乐公主和另一女子在宫娥簇拥下,朝他走过来,符太忙退返支道去,垂手恭立。

换过以前,他一点不像龙鹰般怕了这个荡女,能一亲公主香泽,肯定是个了不起的成就,且是纯粹肉欲关系,不须负责任。可是现在和妲玛缠上了,如给她晓得,亦肯定瞒不过她,自己这么和安乐乱搞男女关系,将遭她看不起,因小失大。

就龙鹰的“丑神医”与安乐的瓜葛,符太知之甚详,也明白安乐想得到什么,得不到前不肯罢休的性情,然而符太却不像龙鹰般诸多顾忌,应付荡女有应付荡女的手段,且自有个中的妙趣。

不过,符太开始有点糊涂了,又老又丑者,何故会受到宫内身份尊贵如安乐般的美女垂青?

香风袭鼻而来,不单有女儿家的体香,还有经香料熏过的罗袖飘香。

符太礼拜道:“太医王庭经,参见两位公主殿下。”

他不知“殿下”的称谓是否合乎礼节,不过说错了没人怪他,丑神医在宫内自有其特殊的地位。

符太更不晓得安乐身旁的女子是何人,然而见到她有资格和安乐并肩而行,衣饰华贵一如安乐,面相又有点像安乐,只是没安乐出落得那般娇艳俏丽,年纪又长上少许,猜她就是韦后所生四女里的长女长宁公主,理该错不到哪里去。论美貌,长宁亦算中上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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