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59)

不待符太反应,接下去道:“神医可知皇上在你回来前,朝内朝外人人想尽办法,求尽高人异士,对他的怪疾仍然束手无策,故此神医与皇上打个照面立即妙手回春,不但技惊四座,且是艺震医林。嘻!你当时究竟在皇上耳边说了些什么?”

符太道:“亲个嘴,立即告诉上官大家。”

上官婉儿霞烧玉颊,白他风情万种的一眼,嗔怪道:“太医大人呵!你忘了鹰爷是你的兄弟?”

符太毫不在乎的道:“大家不是忘掉他了吗?在我王庭经的脑袋里,不存在任何顾忌。”

上官婉儿娇羞垂首,樱唇轻吐道:“神医坏死了!”

符太大感过瘾,亦可证明猜测正确,利之所在,上官婉儿乐于牺牲色相,此正为宫内美人儿们的惯技,由上至下,个个如是。

※※※

龙鹰闭上眼睛,想象当时的情景,却没丝毫责怪符太之意,这家伙是故意挑逗上官婉儿,让龙鹰看到她的另一面。当然!上官婉儿绝不晓得符太会将整个过程笔录下来,让龙鹰过目,否则将检点很多,不说这类似嗔非嗔,近乎鼓励符太继续使坏的话。

胖公公以前曾屡次警告他,说上官婉儿并不例外,亦不可以“正常人”视她,可是自己确被她高贵的气质和骄人的才华迷惑了,即使那次在梁王府与凝艳领军的外族高手比武,上官婉儿以半个女主人的身份为武三思打点招呼,他仍不以为意。

后来相处久了,晓得她的不简单,尽得女帝真传,玩政治至出神入化之境,但对她仍是感情远大于理智,从没想过她因利益出卖他。直至政变发生前后,大才女一直避不相见,方对她有不同看法。而无论她如何对待自己,他仍维护她,事事为她着想。但以前与她男女间的感觉,已在符太的笔起笔落间,不翼而飞。

撇开符太的“丑神医”与她的荣辱挂钩,丑神医本身对上官婉儿亦至关重要,诚如符太所言,保着李显,等于保着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撒娇道:“你究竟说不说?”

符太心中暗叹,今次返洛阳,如入脂粉丛里,在避无可避下周旋于小敏儿、妲玛、安乐和上官婉儿间,香艳迷人处,难向外人道,如人飮水。若有命运,这刻就是桃花运当头。收拢心神,笑嘻嘻道:“仍未亲嘴,有什么好说的。”

上官婉儿白他一眼,道:“除非神医强来,否则休想婉儿献吻。”

符太讶道:“上官大家在暗示用强就可以,对吧!”

上官婉儿垂首道:“神医是明知故问,不论神医对婉儿做任何事,婉儿既不敢惊动任何人,也不敢告诉任何人,只能哑忍。”

接着“噗哧”娇笑,媚态横生的瞄着他,羞红着俏脸道:“什么都行,就是不可以向神医自动奉献,异日如被鹰爷发觉我们有私情,婉儿可将所有罪责全推在他好兄弟的身上,因不到婉儿拒绝呵!”

符太乘机鸣金收兵,装出颓然神色,道:“婕妤大人厉害。”

上官婉儿得意的道:“那你说还是不说?”

符太平淡答道:“下官告诉皇上,世上无鬼!”

上官婉儿一怔后,大发娇嗔的道:“你才活见鬼!满口大话,找鬼来信你。”

符太笑道:“此之为欠老子亲一亲的后患是也。”

上官婉儿含笑道:“勿怪人家没有警告在先,娘娘比婉儿更想知道,看你敢否拿此鬼话搪塞。”

又道:“你不是刚回来?怎晓得皇上闹鬼的事?”

符太哂道:“我王庭经何许人也,鉴貌辨色乃本人拿手绝活,所谓‘何知其人心闹鬼,青黑绕唇腮’是也。大家明白吗?”

上官婉儿立对他刮目相看,道:“难怪鹰爷敢着你扮他的神医,又到现在仍没人看穿你的破绽,果然具应变之才,连人家现在都有点相信你了。晓得吗?婉儿在到尙药局见你前,没想过你不是龙鹰。什么都可以扮,但龙鹰似是与生倶来般的医术,怎冒充得来?”

又嗔道:“你再不说出来,婉儿会生气。”

符太投降道:“这么重要吗?唉!斗不过你。我王庭经是心病、身病一并医治,说的是梦见圣神皇帝,是她报梦给我,着我回来为她的爱儿治病。便是如此!”

上官婉儿现出思索的神色,道:“该还有其他,勿隐瞒。”

今次轮到符太大讶,不解道:“确漏去几句话,但你怎晓得的,难道皇上自己说出来吗?”

上官婉儿没卖关子,道:“事缘昨晚西京传来消息,说干陵所在区域发生地震,塌了陵墓上的部分宫阙。最奇怪是皇上听到时,竟冲口说出‘母皇升天’的奇怪话,娘娘问他,他却不愿解释。咦!你的表情为何变得这么古怪!”

符太仍是瞠目结舌,没法说出话来。

※※※

龙鹰也在大口喘息,震荡不已。

我的娘!

这还不是“破碎虚空”吗?女帝成功了!他奶奶的!不可能的事竟变成可能。现在他最想知会法明和席遥,只可惜两人在千里之外。还有胖公公、仙子!

他一直不敢想女帝在深黑墓穴内的情况,因怕不由自主朝坏处想,此刻心障尽消。李显冲口说出“母皇升天”,多少受到符太说话的影响,亦可能是母子心意相连、福至心灵的一句话。谁晓得不是这样子。

龙鹰收《实录》入怀,走出舱房,朝船首的方向走。

太兴奋、太开心,更没法将情绪约束在符太的天地里。只有大运河迎船头吹来的大风,方可使他平静下来。

地震!

真的是地震。

席遥乃过来人,见过边荒的天穴,目睹孙恩破空而去后在小岛岸滩遗下的痕迹,所以能间接晓得女帝成功破空而去的异象。

龙鹰卓立船首,衣袂迎风飘扬。

忽然间,未来的所有艰难再不重要,变得微不足道。

大运河上夜空星罗棋布,壮丽感人。

同样的夜空,曾出现在高原上、荒漠中,可是此刻落入眼中,却清楚眼所见的一切,只是广袤无匹的宇宙其中一个层次,其中一种存在的方式。

他的魔种与更广阔的天地结合,再不受局限。

第十八章 天翻地覆

接着的两天船程,龙鹰活得津津有味。如台勒虚云说的,心有所感,外有所思,天地变得充盈意义,洋溢生机。一草一木,代表的再非以前眼所见的表象,而是背后内里含蕴着无限玄机。

大运河落入他此时的眼内,气势磅礴宏伟,长风吹拂,神清气爽,龙鹰纵情享受着河旅的乐趣,忘掉一切,生命从未试过如此丰足写意,风晴雨露,人生宛若一场奇异的盛宴,每个人都是参加的宾客,适逢其会。

仙门传说,再非神话,是铁铮铮的现实。

到第三天的晚上,他终于记起符太的《实录》,想看的原因,不单因必须在抵西京前读毕四厚册,更为想晓得女帝的“仙去”,予符太这小子的冲击,他对仙门一向表现得满不在乎,或许是心中存疑之故。

符太忘掉了如何回到皇城,如在梦域深处,永远难以走出,没有一件东西是真实的,自己给分隔了开去,与其他人大不相同。

他奶奶的!竟然是真的,又或是巧合。不过听上官婉儿的语气,干陵所在地域可能从未发生过地震,否则也不选该处为陵址,如此巧合的可能性微乎甚微。哪有这么巧的?

何谓真?何谓假?

他糊涂了。

门卫在两旁致敬。

符太直行直过,对门卫视若无睹,忽然一人从后赶上来,唤道:“经爷!经爷!”

声音仿似来自万水千山外的遥处,到第二声“经爷”入耳,三魂七魄方开始重聚组织,再次直面陷身其中的天地。

一人赶至左后侧,关切的道:“经爷没事吧!”

符太稍稍回过神来,茫然道:“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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