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85)

他反而害怕符太是否真情真意,怕他只是为找寻挑战和刺激,热情过后,不起波澜。

他奶奶!怎担心得这么多,烦恼还嫌少?

趁天亮前多看十来二十页,然后倒头大睡,其他的事,留待睡醒再想。

符太恭敬的道:“鄙人请夫人在此多留三年,亦即是给鄙人三年时间,为夫人完成心愿。”

妲玛没好气道:“你以为凭几句话,可以令人家干瞪着眼空等三年?”

符太道:“当然不是这样子,我这个三年,不是随口说的,背后经过深刻的思量、估计。在这段时间内,夫人绝不闲着,是与鄙人卿卿……唤!不!是并肩作战,瞧着田上渊的北帮土崩瓦解,这奸贼则被逼得走投无路,身败名裂。”

妲玛不放在心上的道:“这样做对太医大人有何好处?”

符太欣然道:“好处大哩!鄙人可以手刃田上渊,并从他的尸身捡出五采石,物归原主。”

妲玛语带嘲讽的道:“这番话,由你的徒儿符太说出来该没那么碍耳。”

符太笑嘻嘻道:“徒弟有事,师父服其劳,叫公平嘛!”

妲玛嗔道:“明知人家心情坏透,仍在插科打译。”

她说这两句话时,香躯轻扭,颇有撒娇的姿态,显然不是真的怪责符太,反是被符太逗得心情稍有好转。

符太毕恭毕敬的道:“夫人明察,我的提议说了上半截,而最精采的地方,在下半截。哈哈!”

妲玛白他一眼,含意清晰,就是狗口怎长得出象牙来。道:“你可以有何好话呢?省回给自己吧!若你再提不出象样些的建议,人家再不理睬你。”

符太飘然欲仙,小姐言下之意,岂非现时正理睬着我符某人?且她一直在理踩自己。

想是这么想,亦知她在逼自己揭开底牌,让她清楚丑神医非是信口开河。

双方心知肚明,关键处在龙鹰那混蛋,然任谁都不愿先说出来。对付田上渊,不得不将整个韦武集团计算在内,当今天下,能与之分庭抗礼者,舍龙鹰那混蛋,尙有何人?

丑神医和那混蛋的关系,路人皆见,天下皆知,问题惟在关系的深浅。

圣神皇帝“在世”之时,身为女帝爱将的混蛋,与当朝权贵、名臣、猛将,多少有点关系,丑神医不过其中之一,较特别点的是,那混蛋的兄弟符太,追随丑神医习医术,且曾徒代师职,似模似样,赢得口碑,顿令疑心重者,也难怀疑丑神医和符太的师徒关系,纯属幌子。

概括而言,丑神医和那混蛋的关系,扑朔迷离,没人弄得清楚。

现在妲玛正是要先弄清楚此点,方肯听符太建议的下半截。

符太大感头痛,因把话说满了,源于对妲玛的怜意。她千里迢迢的到中土来,寻得盗宝邪人,竟然莫奈他何,眼瞪瞪瞧着田上渊逍遥法外、耀武扬威、风光一时,那种失落、绝望,确非人所能受。

当晚骤见仇人,符太出奇地冷静克制,因晓得欲遂平生之愿,必须如此。此刻,他想和妲玛立下“三年之约”,正是希望她如自己般以静制动,共同进退,免小不忍,乱大谋。

不理须冒多大的险,说服她是首要之务。假若看错她,算自己和那混蛋运背吧!

符太叹道:“夫人还不明白?徒弟的事,就是师父的事,我们师徒的事,就是鹰爷的事。”

妲玛秀眉轻蹙,轻描淡写的道:“鹰爷和你的徒弟,均远赴南诏,不知何年何月回来,纵然在三年内回来,可以干什么,揭竿起义?西京虽大,却容纳不了他们两兄弟。”

接着现出心灰意冷的神情,苦涩的道:“太医大人的三年之期,是在哄人家,可是我真的不怪你,至少弄清楚了那奸贼的身份,而大人亦是一番好意。”

符太微笑道:“记不起是谁说的,就是不论如何高估那混……嘿!高估鹰爷,到最后仍发觉远远低估了他。问题在天机不可泄露,会有报应的。哈哈!”

妲玛“噗喃”娇笑,横他娇媚的一眼,欣然道:“还说不可泄露,现在不正是泄露天机了?”

符太愕然道:“原来你苦兮兮的样子,是装出来的!”

妲玛掩嘴娇笑道:“不这样,怎逼得你说较老实的话?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没些儿所恃,你就是患上不能自医的失心疯,像你的所谓‘误服毒草’。”

符太心呼上当,可是又甜滋滋的,清冷自持的美女,竟与自己打情骂俏的,不晕其大浪才怪。

自己移情别恋好、薄幸无情也好,与妲玛的关系,比之与柔夫人更迷人。

讶道:“不信鄙人曾误服毒草?”

妲玛显然心情转好,仍忍俊不住,笑意盈盈的道:“什么‘时辰到’,随口杜撰,亏你临时想得出来。你说的话,没多少句是真的,不过姑念你尙有几句较老实的话,本夫人才对你有点耐性。”

接着挺直娇躯,双目异彩涟涟,神态动人的瞪着符太,道:“太含糊了,妲玛要太医大人多透露一些。”

符太暗忖此为拔掉了收妖葫芦的塞子,妖魔鬼怪蜂拥而出,一发不可收拾。惟今之计,是拣几只无力为祸作祟的小鬼怪,应付美人儿。

微笑道:“鄙人正是鹰爷的前锋大将,专责保住皇上的龙体。”

妲玛秀眸生辉的打量着他,道:“不怕我告发你?”

符太知她是虚声恫吓,好令自己方寸大乱,让她乘虚而入,探听得多一点。

符太这个泄密,混淆了事实,与他以前向汤公公说的,没有矛盾冲突,只夸大了些儿。懂内情的,均知王庭经在新朝的地位,无人可以动摇,向李显说他坏话绝不生效,连韦后也来笼络他,可见一斑。

符太从容道:“那鄙人惟有怨自己命苦,爱错了夫人。”

妲玛大嗔道:“还说!”

符太嘻皮笑脸的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夫人总是不肯听真情。嘻嘻!看!现在有多好,不再被奸贼影响夫人的心情。”

妲玛若有所思,呆瞧他片刻,方道:“你这个无兵之将,可以起何作用?”

符太道:“请恕小人用错词语,妥当点的说法,是鄙人乃深进敌后的神奇探子,可将敌阵内的风吹草动,一句不漏的传返大后方的帅帐内,并拥有将在外,不受军令约束的自由和方便,可随机应变。作用有多大,就是能令夫人认清楚敌友,又可策动关中世族,站在鄙人和夫人的同一阵线上。”

妲玛不为所动的道:“如何将情报传往鹰爷处?”

符太心忖在过去的几年,妲玛等若天天在宫内被培训,学懂诸般在宫内生存之道的伎俩,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令她深谙套人说话口风的手段。

她此刻正步步进逼。

讶道:“或许因夫人未试过闯荡江湖,传讯之法,五花八门,层出不穷,夫人要鄙人略举二一吗?”

妲玛道:“勿岔开去,鹰爷现时身在何处?如大人能安排妲玛与他见个面,胜过你再说千言万语。”

符太心叫厉害,也晓得“自作孽,不可活”,缘在自己对她生爱生怜,逐步走入圈套。非是他不信任妲玛,而是有些事必须守稳防线,免引致全面失守。妲玛此问的凌厉处,若如对整个防线一个关键的突破,打开缺口。

符太苦笑道:“可以告诉夫人的,是鹰爷可在任何一个地方。”

接着俯前道:“请夫人想想,以则天大圣皇后的英明神武、胖公公的老谋深算、鹰爷的雄才伟略,会否任由奸人恶贼,败尽大周的家当?”

这几句话套用了高力士那家伙的见解,拿来说服妲玛,由于确是外人的说法,自有一定客观公正。

妲玛现出思索的神色,暂缓进逼。

符太暗松一口气,是龙是蛇,须看妲玛的反应,如过得了此关,妲玛和他的关系势跨前一步。

妲玛浅叹一口气,道:“好吧!不再逼大人哩!事关重大呵!人家是逼不得已,怕错过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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