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贼夫君日日骂她没良心(115)
可他陡然想起了嵇令颐,于是心情急转而下,以至于后来与袁问筠你来我往谈判时脸色差得那两个玄甲军一直在瞪他。
嵇令颐……不会以后也这么对他吧?
他将两人之间的相处想了又想,又把蔺清昼和叶汀舟与她的互动一一盘过去,一时心里七上八下,一时坚定不移觉得那些不过尔尔。
蔺清昼与她之间的事他早已挖得一清二楚,可是叶汀舟与她之前的情谊,他却无从得知。
夜已深,这实在不是个做决定的好时刻,赵忱临斜倚在榻上,半抬眼皮,脸上一丝表情也无。
他只要一想起叶汀舟曾与她拜过天地就忍不住浑身杀念,五脏六腑都似被拧紧,无法控制的嫉妒情绪逐渐爬升,直到灭顶吞没。
还好,叶汀舟死了。
赵忱临的指骨不自觉地拧出咯咯声,脸庞陷入光影暗侧,他想当初动手若是从头到脚由他完成而不是借高驰的刀杀人,那就更好了。
想及此,他缓缓坐起身,在夜深人静之时挑灯擦剑,那寒光森然的剑身在烛火下泛着嗜血的光芒,微微一转,白刃映瞳,好像伺机潜伏的兽。
他反反复复擦拭着本就洁净如水银泻地的剑,勉强将妒意和杀意按下,又忍不住将自己与叶汀舟做起对比。
说什么死了的白月光才是好白月光,说什么活人怎么比得过死人,如果他处处都比叶汀舟好,嵇令颐应该也不会再想起她的第一任夫君吧?
第一……
赵忱临眼皮一跳,擦剑的手停了下来。
他历来自视甚高,从不觉得世上有什么他人能做到的自己却会做不到的事,可他突然想起嵇令颐干干净净没有守宫砂的藕臂,想起梦里她游刃有余,仿佛老手一般将他带着走的个中旖旎场景。
她与叶汀舟有过过往,一定彼此熟悉,信手拈来,可他从未有过……
他忽然觉得这可能是出师未捷折在与叶汀舟相较量的重要一役。
世上都说女子对初|夜印象深刻,嵇令颐若是前有珠玉,陡然换了他初次却不够好,岂非落差太大?
赵忱临幼时曾在赌场待过,后来兜兜转转出入过各种江湖三教九流,又常年浸泡在军中,有些荤话饶是再不经事也听个七七八八,他自然知道男子初次大约是不太行的。
这怎么行?!
就要尽善尽美,完美无瑕。
赵忱临扶了下额头,先前与袁问筠饮酒时她那一串入幕之宾纷纷来灌他,方才还不觉得上头,现在倒是有些头疼起来。
许是酒意上涌,他未免有些钻了牛角尖,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叫嵇令颐看低了去,总归不管是事前服药还是多看些图册话本,该用的手段还是要用。
他思索一番,觉得若是做不到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也是好的,于是屈指在桌上叩了叩,青麾闻声而进。
赵忱临端着一张云淡风轻的冷淡脸,三言两语交代青麾去买点图册来。
青麾手上正欲取出锡县传出来的信,闻言一时愣在了原地。
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大约是他脸上惊悚震惊的表情太过于明显,他的主公拧了下眉,不太愉快的样子。
青麾结结巴巴地应下了,懵懵地转身要走,突然想起自己事情还没办完,赶紧转身奉上那封信:“主公,夫人说今日不回来了,所以写了一封信让属下带来。”
赵忱临听到那句“不回来了”时蹙眉更深,接过信才勉强按耐住。
想也是,她今日一定忙坏了,回不来也是没办法,看在还知道写信报平安的份上,他明日再去找她好了。
展信——
一张药方和另一张寥寥几笔的话。
赵忱临忽地凉笑了一下。
那话他熟悉的很,离开前她就是用一句“哥哥”哄他干了这么多事,原来现在还有后续。
赵忱临面无表情地看完了她的信,上面一眼看去全是蔺清昼三个字,只在最后无甚诚意地对他说了句早些休息。
好!好!好!
他把她当心尖意,她把他当骡子。
第92章
靖安城内, 程珲这几日筮仪算卦后得到的卦象总是不太好。
他本不该这样疑心的,因为接二连三得到的都是好消息,譬如天子一如既往看中蔺清昼, 虽有微词仍然如数下拨了银两和药材;譬如先前在永宁江围观祭拜的百姓和其他一些不太贴心的官吏都理所当然地得了疫病, 被一起前后拉去了锡县, 那种病气缠绕疮痍满目的地方, 没有药石,没病也能得了病一命呜呼;
又譬如, 原先还义愤填膺的宿行军军中好像有了分歧, 到底军无大将动摇军心, 听闻连夜有宿行军从西魏丢盔弃甲逃回老家,驻守原岗的人越来越少,想来不用多时遵饶、易高卓大动干戈分开的西魏又能重新合在自己手中。
“殿下,渡口并无消息,漕督说这几日水上无风, 帆索不吃力, 小船还能靠拉纤舵橹,大船只得等。”朱计宗恭敬禀完, 没忍住接连咳喘了几下, 忙不迭用袖子挡住。
程珲手上还举着转运的名册, 闻言提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怎么咳嗽了?”
朱计宗连忙后退几步,掩住半张脸垂首道:“谢殿下关怀,此先赏赐的汤药已经喝下, 是臣年轻时坏了底子,这才好得慢。”
程珲“唔”了一声, 客套了几句劳身焦思积劳成疾,又问府上主簿有无好转。
朱计宗想起主簿高烧不退有气无力的样子, 心里一紧,却仍是恭敬道:“快大好了,谢殿下关心。”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名册重重摔在地上,朱计宗一哆嗦,想也没想直接“扑通”一声跪下。
程珲直眉怒目道:“好了?那这户籍统算的花名册的笔迹如何是两个人的?你们一个个的以为腌在屋子里就能把病熬没了?”
朱计宗自知瞒不下去,脸一皱顿时涕泗横流:“不敢隐瞒殿下,只是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疫病……医官,医官说只是症状相似,也许用点药就能好转。”
“好转?他灌了多少药下去了有好个一星半点吗?倒是跟遍地春笋似的东边冒一头西边多一个,你该不会也病了吧。”程珲冷笑连连,指着鼻子骂,“滚回去待着,再三日不好,你陪着他一起去锡县。”
朱计宗被骂的狗血淋头,连脑袋都不敢抬一下,小声应着喏倒退了出去。
身旁美婢立刻款步上前,开窗的开窗,熏艾的熏艾,程珲身前还跪着两人轻柔地用黄芩水擦拭他的手,他闭目闻着房间内渐起的药味却无法静心,不耐地推开身前人,责难道:“闻得本宫头疼。”
他起身走出房间通气,见一旁仆从在屋子外圈的周围撒上草木灰和石灰,汤栾站立檐下,称这是五圣道士给的法子,可用于消毒和阻断瘟疫。
提到那几个道士,程珲的表情稍霁,他问:“居袭士呢?他没有开出新药方吗?”
汤栾犹豫一瞬,斟酌道:“已经与他说了,只是居袭士说先前的祭品没有拿到,所以……许是没这么快。”
程珲冷笑了一下,不屑道:“果然是番邦人,秤斤注两、箪豆见色,本宫难道还会少了他的好处?”
汤栾说是,随即又说道:“朱计宗先前为了女童的事与蔺相见过几次,这几日蔺相闭门不见,熏蒸煮烧,稍一靠近便可闻浓重药味,恐怕……”
程珲的眉头皱起又松开,最后只四两拨千斤地说:“督着那异邦人,别让蔺清昼死了。”
……
本想着瘟疫同宗同源,即使稍有变化,原先的药方也不至于完全不起效,谁知过了两日,知府衙门里已经栽倒的人不见好转,被传染的人愈来愈多,程珲时常提心吊胆,觉得自己咽痛难忍,或是鼻塞不通,总归哪哪都不舒服,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