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贼夫君日日骂她没良心(161)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他那八百个心眼子一考量,回想起病时她总是最百依百顺的,索性人前人后两张面孔,在她那儿病重虚弱听话喝药,她上朝他就大刀阔斧开始洗冷水澡,生生将这场病拖了个十天半月。
如计划般,得到了她全心全意的照拂和近乎于溺爱的纵容。
赵忱临沉溺在这场甜蜜的“寒疾”中,甚至惊喜地发现她百忙之中还会主动来他的寝宫见他,她这样一个满脑子都是政务的好女君,还能把他的事放在心上亲力亲为,他立刻过得有些不知今夕为何兮了。
人一飘,就会出事。
所以赵忱临也不知道嵇令颐在朝中重新立了规矩,斥了不知所言的和卖弄文采的,还让那些成日写废话不说重点的臣子将自己的折子誉抄二十遍,总算勉强止住了这股先帝在时就盛行的废折之风。
她调整了朝政机制,逢有机要事情丞相前头召集公卿、二千石、博士共同在御前商议,总算将事情分了下去,也有时间好好补上已经将近十年没有进行的巡狩。
嵇令颐本想问问赵忱临要不要一起与自己动身下江南,可她摸上他那冰冷的手和滚烫的身体,看着他神思不清的困乏模样,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看来是寒毒虽解,可身子受了损,这才一场小病闹得如春雨淅淅沥沥延绵不断。
别去了,待在宫里好好治病才是上策。
嵇令颐痛快地拍板敲定了。
赵忱临对自己下手向来狠,冷水泡得人迷蒙发昏,昏昏沉沉间是听到她似乎说了什么,可又不太听得真切。
最后只记得唇上被烙下一个轻柔的吻,他浑身放松下来,勾勾缠缠地用两指绕住她俯身时荡在他身上的柔软长发,想着等明日一觉睡醒再问个清楚就是。
谁料嵇令颐在房中点了安神香,第二天赵忱临醒来时早已日上三竿。
他病中习惯了她每日前来看望他,陪他一起用膳,可今日从日头高照到昏黄斜阳拉长至宫墙第六块白玉上,她还是没有来。
赵忱临枯坐在寝宫中,一直等到将近人定,才将青麾唤过来问嵇令颐今日有没有用过膳,若是没有让人去养心殿送点餐点,顺道提醒下别太操累了。
青麾诧异地停顿了下,呆呆道:“女君巡狩四海,昨日就动身了。”
犹如被一把大锤猛击心口,赵忱临甚至觉得自己嗡鸣堵塞的耳膜都被砸开了,昏沉的梦境立刻被一抔水浇醒,脑袋一片空白。
青麾在外等了片刻,里头却再无声音,若非宫灯明灭,好像半仙打盹归于暗夜阒寂。
他有些疑惑:“女君说已与您说过,让主公好好休养身体,她不日就回。”
半晌,突然一声沉重的响声,随后门扉开合,赵忱临面沉似水疾步走出来,连一件外袍都来不及披。
他高烧未退,清逸瘦长,散在身后未冠起的发丝凌乱,可再狼狈,此时的眼神都仿佛要吃人。
“女君现在何处?”
*
青麾撑到了第三日,实在撑不住了。
自打嵇令颐南巡,主公忽然好似被掐灭了所有的活泛,他虽治下严厉,可平日里还是会与他们开几句玩笑话,毕竟再怎么行事老练,静水深流,主公也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男子,骑马射雕泼墨赌茶本就是这般年纪该做的事。
可这几日,他虽看起来如往日一般行事周道,除去公事外再无其他声音,寡言少语,万事淡漠。
而说他状态不对吧,偏偏他喝药休息一个不落,病体渐渐转好,再无先前连日睡在榻上一动不动,仿佛真是病入膏肓的样子。
青麾送完今日最后一碗汤药,见赵忱临单手端起一口饮尽,他习惯性收碗离开,才迈出一步就被叫住。
赵忱临叫住他,又不说什么,只是手指轻轻点在桌上,发出不急不缓的“哒哒”声。
青麾知道该来的总要来的,一拍脑袋装作忽然想起的模样,回禀道:“听闻徽州殷氏原先受一地检校照拂,忽然今日就被摘了帽子,许是女君先拿族中开刀,威慑旁人。”
他话锋一转:“女君素来性格刚硬,初下江南就雷厉风行,这般手腕恐会遭人记恨,身边若是没有得力护卫实在不妥,主公若是病愈,不如追上脚步雪中送炭?”
“嗯。”赵忱临眉间舒展,往椅背上一靠,从善如流,“女君安危是国之根本,耽搁不得。你速度挑好人马,寅正便走。”
寅时,那可是行军的时间。
青麾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低头领命而去。
一行人轻装上阵,赵忱临没带几样东西,可在最后鬼使神差地带上了嵇令颐平日里常穿的一件里衣。
他记得那西域神婆说子母蛊的效果虽大体差不多,可反应强弱则因人而异。
才分别几日,他心里便有些空落落的,脑中总是会反复想起她的一颦一笑,似乎她不在他身边比她在时更牵动他的心绪,他看不到她,就在心里颠来倒去地想她。
好在,还是能忍一忍。
赵忱临盘算着两人的距离,决定快马加鞭去见……去帮她。
计划确实很好,可问题是,嵇令颐此次南巡是从吏部开刀,将各处要紧关节上吸血僵虫连根拔起,她出行突然,行踪不定,身边只有几个亲信侍卫,掩了风声而去……谁知道现在在何处了?
一行人碰壁多次,原定相遇的时间往后推了十几日还没个头,赵忱临的情况就开始肉眼可见地不太正常了起来。
先是睡不着,整宿整宿睡不着,只在黑暗中一眨不眨地盯着虚空看,心里仿佛装了一本厚厚的话本,无论翻到哪一页都是两人的回忆,他像是在沙漠中被那海市蜃楼迷惑的旅人,仅凭一片幻想中的绿洲饮鸩止渴。
他心头常常涩涩发疼,好像有千百条虫子啃噬钻洞,可偏偏诡异的是,他全身似有蓬勃力量,五感清明,尤其是嗅觉。
是的,他一日日越发觉得,那件里衣上沾有的她的气味在日渐浓郁,他能清晰地辨析出她,或者其他一切芸芸众生。
又是五六日过去,已经分开二十有六,他克制不住地去嗅衣物上属于她的气息,疯了一般一寸寸在脑海中搜寻她的脸,他克制不住地想将自己埋在她的被衾和衣物间,这一件单薄的里衣已如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主公!女君回王都了。"青麾的声音忽然闯入,赵忱临微微皱了下眉,忍住了身体里的暴虐冲动。
他有点难以控制自己了,疼痛让他神经紧绷,也让他草木皆兵。
“那我们回去。”他说起她时语气温和如玉动水流,没觉得竹篮打水一场空,也没有因为两人错开而烦躁,只欢喜道,“她定是算好了时间,一月内就回来见我。”
*
赵忱临回到王都时,嵇令颐的马车早早等在城外,她心里惶惶,因为两人阴差阳错的错开,导致相离已是三十日……多一个时辰。
她怕人多口杂,没叫几个人跟在身边,远远见到赵忱临的那匹踏雪乌骓便赶紧迎了上去。
赵忱临看起来情况尚可,除了面色略有苍白,眼睛阒黑如深井,凝神定定瞧着她。
他不知在想些什么,静默片刻后忽然翻身下马一把扯住她的腕子,用力扽到怀里揽住了。嵇令颐听到他略微粗重的呼吸,他偏头紧贴在她耳边呼吸,用尖齿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她的耳垂。
好像是一头饥肠辘辘的野兽在进食前判断猎物的可口程度。他轻咬了一下后卡住她的膝弯抱起,连头都未回,一径快步走着上了马车。
窗牖被“砰”的一声用力砸上,四处密闭,他将她按在软榻上,单膝压住她的大腿,反拧双腕举过头顶压在后面,以一个难以反抗的姿势压下去碾磨啃噬,不成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