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明肝生活技能(668)

作者:肥鸟先行 阅读记录

佟安说道:“我去南城是参加一位先生的讲学,祥子你若是没事,可以一起旁听一下。”

“讲学?”

祥子吓了一跳,他不过是一个车夫,讲学不是读书人的事情吗?

佟安说道:“这位颜先生的讲学都是用白话,就是讲给普通百姓听的。”

“颜先生之前在山东组织过山东漕运的罢运,给山东漕工们争取了待遇。”

“所以我也想让你一起去听听。”

祥子立刻说道:“佟先生,是山东的那位颜钧颜先生吗?”

佟安点点头。

祥子是山东逃难到京师的,他从一些老乡口中,听说过这位颜钧颜先生的大名。

听说这位老先生是王泰州的弟子,曾经在南直隶听过王艮讲学。

东南那位大都督,他的学术也有一部分师从泰州学派。

而明廷这边,张居正所编写的学术,在抄苏泽学术理论的时候,最后发现自己能用的那部分,也基本上就是泰州学派的那部分。

所以如今泰州王学在整个中原思想界位置非常微妙。

无论南北,都抄了一部分泰州王学的学术理论,但是无论是苏泽还是张居正,都不认为自己是泰州王学的传人。

泰州王学真正的传人颜钧,在整个学术界的位置就更微妙了。

颜钧不著书立作,最热衷于给普通百姓讲学。

他在盐城的时候给盐丁讲学,组织了盐城的盐丁运动。

后来在东南占领了南直隶后,颜钧又背上山东,给山东的漕工讲学,组织了山东漕工的罢运。

漕工罢运之后,明廷为了山东前线的安定,给山东漕工增加了待遇。

从山东逃难到京师的老乡,都说这位颜钧颜先生是位圣贤。

颜先生来京师了?而且要讲学?

祥子立刻说道:“俺没事,俺要去听颜先生讲学!”

南城靠近城门的地方,是京师最鱼龙混杂的区域。

这里是京师运河的起点,码头就在附近。

京师各家的商号都在这里设立仓库,南来北往的商人都会在这里暂住。

京师一些帮派的据点就在这里,同时这里还有大片的贫民区,可以说是鱼龙混杂。

到了南城这边,泥泞狭窄的道路就没办法拉车了。

祥子找到了一名同行寄存了自己的绿包车,然后随着佟安一起步行进入南城的市场区。

佟安看着脏乱的街道,围着空气中弥漫的刺鼻气味,他也很佩服这位颜先生。

通说颜钧在山东和漕工讲学的时候,和漕工们同吃同住同睡,甚至和漕工一起干活。

也难怪有些读书人都说,泰州王学的学说不像是儒家,反而像是墨家,整日里喜欢和盐丁工匠什么混在一起。

当年王艮在世的时候,他的弟子中就有匠人、樵夫、盐丁,反倒是正经的读书人不多。

这位颜钧颜先生,也确实得到了王艮的真传。

佟安虽然立场也是站在底层百姓这边的,但是他依然做不到和颜钧一样忍受这样的环境。

周围都是贩夫走卒的叫卖声,佟安好不容易才带着祥子,来到了颜钧要讲学的地点。

祥子抬头一看,这里是南城漕运码头的一个仓库,他也没想到颜钧这样的儒生竟然要在这里讲学。

不过此时这个仓库非常的热闹,已经有很多人得到了颜钧讲学的消息,佟安和祥子好不容易才挤进去,找到一个相对靠前的位置。

过了好一会儿,在几名码头力夫的簇拥下,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穿一身赭色的对开襟短打粗布,出现在仓库临时搭建的讲台上。

这种对开襟短打的衣服早就已经有了,这种衣服没有宽大的袖子和袍子,而是更窄的短袖和短裤,有时候还用绳子将裤口和袖口扎起来,这是方便做力气活的打扮。

漕运码头的搬运力夫们,工坊中的雇工,包括拉车的祥子,都是这么一副打扮。

读书人的儒衫长袍,是没办法下地干活的。

颜钧就像是一个在农村中随处可见的种地老农,皮肤黝黑,他坐在讲学的台子上,也没有什么引经据典的开场白,而是直接开始讲起今天的内容来。

“今日我们讲的就是一个字——争。”

佟安和祥子都全神贯注的听起来。

“争,这个字很简单,我们生活中无处不在的争。”

“家族内部,邻里之间有‘争’,男女之间有‘争’,官府百姓之间也有‘争’。”

“争是什么,就不用老朽多说了,现在我要说的是——‘怎么争’。”

“就拿山东漕运的事情来说吧,当年漕运罢运,是从一名漕工之死开始的。”

“这名漕工是官府拖欠了工酬,妻子刚生产,他将口粮都给妻子,自己在干活的时候累死的。”

“老夫游历多地,比这更惨的事情也见过不少,按理说在这个世道算不上什么稀罕事,这漕工家中只有寡妻幼子,也没什么宗族帮着出头,若是往日里,这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祥子连连点头。

这种事情别说是在连年兵灾的山东了,就是在这天子脚下的京师也随处可见,祥子早就对这种事情麻木了。

那些逃荒来京师的同乡,说不定哪天就听到了哪个人的死讯。

颜钧说道:“孤儿寡母和山东漕运衙门争,按理说,这事情是争不过的。”

“这时候就要说如何去争了,孤儿寡母自然是争不过山东漕运衙门,但是一群漕工就不一样了。”

“但是。”

颜钧拖长了音。

“我这里要说的,不是什么精诚团结,实际上我在山东,漕工们一开始也是不愿意罢运的。”

“原因也很简单,我们每个人,并不是戏台上的角儿,只有一张面孔的角色。”

“我们在干活的时候是漕工,同时也父母的儿子,孩子的父亲,妻子的丈夫,又或者是其他的角色。”

“而面对漕运衙门,漕工也是不敢争的。”

佟安点点头,他突然想到了同学会的公车上书,这不也是一种争吗?

颜钧说道:“所以如何争,这件事就尤为重要了。”

“回到那个死去的漕工身上,和之前说了,他是寡妻的丈夫,是孤儿的父亲,也是一名山东百姓。”

“以寡妻丈夫,孤儿父亲的身份去争,是争不到的,因为山东家破人亡的百姓太多了,比他们一家惨的人太多了。”

“山东闹兵灾,整个山东到处都在饿死人,以山东百姓的身份来争,也是没办法争的,因为我们没办法团结山东所有的百姓。”

“这时候,漕工的身份,就是争的关键。”

“那名漕工是因为拖欠工酬而死的,以漕工的身份,可以团结山东的漕工。”

“山东的漕工,人数并不是太多,拖欠的工酬不少,但也不是官府完全付不起的数字。”

“官府也会计算,漕工罢运,影响的是京师和山东前线粮食物资运转,放任下去会造成大问题。”

“而镇压漕运罢运,又要花费更多的银子,最后还是需要漕工搬运货物。”

“如此一来,支付拖欠的工酬,反而是代价最小的办法。”

“最后山东漕运衙门付清了积欠的工酬,还给那名死去的漕工付了丧葬费用,又给了那对孤儿寡母一笔钱。”

“这就是如何争。”

“接下来,我要讲的是怎么争。”

第467章 浑浊世道,如何来救?

颜钧看着下方听讲学的人说道:

“之前也说了,争之前也要打出旗号,那就是争的身份是什么?”

“争之前,我们首先要明白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

“在明确了这一点之后,我们就需要一个‘争’的口号了。”

口号?

颜钧的话让佟安想起了当年公车上书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这些国子监生们在左顺门上书,打出的口号就非常的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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