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月藏鸢(12)

作者:暮云熔金 阅读记录

被她晾在那里,也着实不好看相,失意之后又退了下来,回过神便见杜鹃梨花带雨的站在那里,因她个子高挑,更显得她纤细的身子犹如柳枝羸弱,他走了过去,替鸢眉道歉,“你没事吧?”

杜鹃一手拿着一柄小圆镜,对着镜子比照了半晌,豆大的眼泪又滑落了下来,嗫嚅道,“本来就是我们姐妹之间的事情,实在不应当劳烦袁大人的,只是没想到……”

她说着唉声叹了口气,捂着嘴边那道红痕道,“大人也知奴是靠着这张脸讨生计的,她再气,也不能抓着奴的脸不放,倘若奴的脸就此毁了,那奴这余生可该如何是好啊?”

他便问起缘由,她便一边抽泣一边道,“还不是因为上次那件事嚒?奴想着,总归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姐妹,刚好奴得了一盘新鲜的果子,便想送点过去向她赔罪,没想到她说奴不安好心,还非要奴当场吃下那果子验证清白,我也知道自己脾性不好,可奴从来没有做过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又怎甘心被诬蔑?忍不住便回了一句嘴,没想到……”

一旁的丫鬟也止不住附和杜鹃的话,闻言他竟迟疑不决起来。

若非是方才亲眼目睹,他又怎会相信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她,也会像个泼妇一般动手,杜鹃脾气不好,却也是个脸上藏不住事的人,如此一来,反倒是显得她颇为心机了。

只是他总不愿把她往坏处想,兴许是有什么苦衷呢?

沉吟片刻,他拿出一两银子递给她道,“芙蓉年纪小,若有冲动的时候,也请你多担待些,这点银子让你去找个郎中瞧瞧吧。”

杜鹃收下银子,抹了抹脸上的泪痕道,“多谢袁大人,她是奴妹妹嚒,奴当然不会与她见怪。”

“那就好。”袁嘉生说完,便撇下他,径自去寻鸢眉。

然而鸢眉站在二楼阑干处,早将他们两人的交谈尽收眼底,她没想到他竟会在她和杜鹃之间犹豫不决,不禁对他感到心寒,是以他过来拍门,她便吩咐秋葵寻个由头,婉拒了他。

秋葵只好硬着头皮来到门边,隔着门对他说道:“袁大人,实在不好意思,女乐她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您改日再来吧!”

他知是推脱,便继续拍门道,“我知道你在里面听着,你开门让我瞧瞧……”

“我有什么好瞧的,动手的是我,袁大人应当关心杜鹃姐才是……”少顷,她的声音缓缓地飘入他耳里。

没料到她竟然毫无愧疚之心,甚至还对他说出这等话来,倒真像一点也不在乎他们之间的感情了。

他站在门口,余光瞥见有女乐携客从旁边走过,只觉得脸上烧得慌,便也不再纠缠,只温声吩咐,“那你好好休息吧,改日我再来看你。”

说完便要下楼,却见对面杜鹃的房门开了,她神情落寞的从屋里钻了出来,一见到他同样灰败的脸,反倒苦涩地笑了起来。

鬼使神差的,他朝她走了过去,到了她门口,杜鹃也没邀他进屋坐,只是关怀道,“芙蓉妹妹又身子不适了?”

袁嘉生知道她定是看到了,得知他被拒之门外,可她竟没有挑破,令他觉得善解人意。

他只好道是,又瞧了瞧她嘴边的红痕,莫名其妙又替她道了回歉。

杜鹃笑了笑,“袁大人,你这话方才好像说过一次了,一点小伤而已,大概明日便会消了吧……”

他点头,拔腿离去。

刚迈出一步,她又唤了他一声,“袁大人!”

他回头一看,见她手里拿着一个荷包,款式花样都与自己的一模一样,他立马垂眸望向自己腰间的荷包,果然见那地方已空无一物。

他便踅了回来,伸手欲接过她手上的荷包。

没想到她的手却更快,一下子伸到他腰间,慢悠悠地替他系好。

他刚在另一个女人身上狠狠地栽了个跟斗,如今见她低眉顺眼地替自己系荷包,连带着对她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系好了荷包,杜鹃抬起似笑非笑的眸子道,“袁大人,出门在外,可要小心钱财呀……”

“花魁娘子,今夜有客访吗?”他盯着她的红馥馥的嘴唇,霎时有些口干舌燥。

杜鹃笑着摇头。

他便趁势逼近,将她逼得踉跄地倒退,差点绊了门槛,眸光闪烁地伸出一只手抵住他胸膛道,“大人想干什么呀?”

袁嘉生第一次从她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原来女人惊慌起来,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于是他垂下头,将她的唇堵住。

杜鹃半嗔半恼,被他吻了好一会儿才挣扎开来,只见那张饱满的朱唇上口脂晕开了,看上去更有让人肆虐的冲动,而他几乎不假思索,便付诸行动了。

隔着一道悬在半空的廊桥,就在另一侧,秋葵便趴在对面的门边偷窥着,直到屋内的烛光映出摇曳的一双缠绵的男女,她才惊讶得瞳仁颤动。

她转过头便对鸢眉报告,“女乐,袁大人怎么到花魁娘子房里去了?”

鸢眉倒是瞒无所谓,只是庆幸自己又逃离了苦海,闻言只是冷静吩咐,“别理他,倘若他下次还来找我,一律想办法替我拒了他。”

说完她又想了想,把他扔在自己房里,还没拿回去的几件外袍香囊等物打包在一起,交给了秋葵,“对了,等下次他来,记得把这些也一概还他,就说我这地小,容不下这么多东西。”

秋葵瞪圆了眼道,“女乐,这是想和袁大人了断?可袁大人不是答应你……”

鸢眉淡然一笑道,“秋葵,你还小,你可要记住了,男人的嘴是没有一个靠得住的,特别是……这种流连于风月场所的。”

第10章 重逢

自从和袁嘉生撕破脸皮,鸢眉便没想过要求和,他自然也是纠缠过几回,见她态度坚决,便也渐渐淡去了。

鸢眉见他不再来,且杜鹃近来也时常一天到头不见人影,又没了她来找茬,却也松快了不少。

如今白天更加苦学琴艺,一晚靠弹曲的进项已经不少,尤二娘便也不再逼着她接客了。

毕竟在这教坊司中,皮肉交易最为廉价,稍有才艺的女乐,哪个不是拼了命地苦学技艺?不但能少受些苦,多少也受人尊重些。

就当她把心思都花在琴艺上时,忽闻杜鹃因替父亲昭了雪,摆脱贱籍的消息。

司里的女乐们都在讨论,可却再也不见杜鹃的身影。

鸢眉这才明白她为何这些时日懒得与她作对了,只要出了这魔窟,她又何须与她们这等卑贱之身相斗?

相逢在这不见天日的苦海里,谁的人生不是灰蒙蒙的一片?如今有人从她身边上了岸,心头难免更加苦涩了。

正想起身回房时,女乐们交谈的声音乍然钻入她的耳里。

“听说杜鹃是找了袁大人替她递了奏疏,这才让皇上下令重查的。”

“嘘,小声点……”另一个人指着悄悄指着鸢眉,对另一个挤了挤眼。

那女乐转过眸子来瞧,见她姣美的脸上寻不出一丝情绪,便道:“妹妹也别恼,我瞧着袁大人倒是对妹妹有几分真心的,只是妹妹也忒狠心了些,你想想像他那样的大人物,岂能在一个女人身上一次次地吃闭门羹呢?”

鸢眉说得平心静气:“我恼什么,原本便是心思不定的人,我留他做什么呢?”

那人好奇道,“妹妹当真不曾后悔过?”

她摇了摇头。原本,她就没想过自己以色侍人能有什么海枯石烂的结果,他变心不出奇。

真正让她觉得讽刺的是,那人偏还是处处与她作对的杜鹃。明知道她们一向水火不容,他还是让杜鹃钻了空子,自他对杜鹃起了怜悯心起,她便已经对他死了心。

虽然终有些不平,可又有些隐隐的庆幸。她再不敢招惹这般“深情”之人,这样的温存,今日可以给她,明日就可以给了别人,还不如各自薄情些,好聚好散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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