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月藏鸢(6)

作者:暮云熔金 阅读记录

最后,所有的画面都暗了下来,只剩下他温润醇厚的声音响起:

“江鸢眉,你真让我恶心。”

“我从未喜欢过你。”

“裴疏晏,我恨你,我好恨……”红绫被下,被救回一条小命的鸢眉拧紧眉心,止不住喃喃自语。

“二娘,女乐一直高烧不退,还一个劲地说胡话,看情况不太妙啊……”秋葵低声道。

尤二娘抱着双臂睨着她,冷声吩咐,“再喂她吃几副药,定要把她给我从鬼门关里拉回来,如若不然,你我都得跟着陪葬!”

秋葵应了声喏,生怕受连累,很快便又熬了一碗汤药喂她吃下,还给她添了一层被子捂汗。

过了半个时辰,鸢眉终于受不住推开了被子喊热。

秋葵忙过来探了额头,温度果真降了下去,这才舒了口气。

鸢眉眼皮子动了动,扶着沉重的脑袋悠悠转醒。

一见到秋葵的脸和头顶的红帐子,霎时又委顿了下去。

她竟没死。

为何连死都如此困难?

秋葵见她醒来,喜出望外道,“女乐终于醒了,吓死我了,你整整昏睡了两天两夜。我这就告诉二娘去……”

“你……”她一开口,才发现声音沙哑,嗓子眼亦是扯得生疼,她勉力咽了咽口水道,“别去。”

秋葵踅身过来劝道:“女乐又何须自苦,其实你不知道咱们这的花魁娘子多风光,依我看,你比那花魁娘子可还要好看些,只要你略施小计成了花魁娘子,二娘定是要把你当亲生女儿呢!”

“哼!”她不屑嗤鼻道,“我堂堂首辅之女,又何须自降身份和什么花魁娘子相比!”

“嘘——”秋葵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睁圆了眼道,“女乐可别再说了,进了教坊司的,都是终身的罪奴,哪有什么首辅之女呢!你不要命,奴婢还想多活几年呢!”

是了,教坊司不同于一般的妓馆,这里都是落罪的官眷,即便是成了花魁娘子,拥有再多银子,也是无法为自己赎身的。

鸢眉心头又是无尽的荒凉,不得自戕,亦没有自由身,这炼狱般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就在愣神间,门被推开了,尤二娘款款走了进来。

她不耐烦应付她,索性闭上眼假寐。

秋葵道:“二娘,女乐已经醒了,身上也不烫了。”

她感到有道影子笼罩在她上方,须臾一只香腻的手探了上来,冲鼻的香气令她头昏脑胀,止不住捧着心口干呕了一声。

“既然醒了,那就别装睡了。”尤二娘面色一冷,细长的指甲刮过她柔嫩的面颊,滑到下巴处猛然施了力,在她脸上掐出一道浅浅的红印子。

鸢眉吃痛,只好睁开眼,警惕地看着她。

尤二娘磨着指甲道,“没想到你看上去柔柔弱弱,却是个烈性子,没人告诉你,在我们教坊司,性子太烈,可是要吃苦头的吗?”

鸢眉抿紧了唇不说话,白皙的脸上那一道淡淡的红痕,更是给她添了分楚楚动人的气质。

尤二娘看了半晌,十分满意。

“也罢,再怎么着也得让你先养好身子,否则我这良心也过不去,你先好好休养吧,明日我再来看你,”尤二娘说完,转头吩咐秋葵,“好好看着她,若又出了岔子,唯你是问。”

话毕提裙走到门口,方想起来问,“对了,不知你在家时擅长什么乐器?”

“我不会。”

意料之中的答案,尤二娘听后不怒反笑,“不会嚒,那可要差了些,你知道的,越是那些达官贵人,越喜欢那些风雅的东西,若是什么都拿不出手,那便只有做皮肉买卖了……好在你这具身子还能值几个钱……”

“你……”鸢眉气结。

“你也别怪我心狠,这里可没有什么养尊处优的娇娘子,想要什么都要靠自己双手挣来的。不会倒也不打紧,等过几日我让人手把手教你,我瞧着你也不是个天资愚钝的,不出一月定能学好。”

鸢眉端起茶几边上的碗摔了过去,眼刀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个窟窿来,嘴皮子也气得微颤:“我才不稀罕学这劳什子的玩意!”

“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谁进来时不是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不过你瞧瞧,她们现在不都是乖乖认了命?”尤二娘笑了笑,扭着屁股越走越远。

鸢眉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红着眼,把眼底的瓶瓶罐罐全都摔到了地上,秋葵忙上来制止了她:“女乐又是何必呢?二娘手底下有一批狎司,闹大了犯到他们手里,你又能得到几分好处?”

鸢眉手中的大花瓶被她夺了过去,索性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不怕死,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好好去吧,行吗?”

秋葵也跟着蹲了下来,轻声细语劝道:“不是我绝情,你死了,我也要跟着陪葬,你就别再想了……”

第5章 争执

鸢眉闹了一阵,身子又疲又累,如此行尸走肉般的养了几天,身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尤二娘也说到做到,带了一个人来教她乐器。

鸢眉盯着眼前这个十八九岁的少女,着一身葱绿褂子,隐隐约约透出了里面杏黄的抹胸,下身系了一条秋香色的妆花襦裙,鸦发梳的一丝不苟,露出了那张明艳的脸,鬓边插着一朵嫩红的杜鹃以及两三只金笄,打扮虽简单,却难掩娇媚之态。

就在鸢眉打量她的同时,这人也眯着眼打量着她。

今日的她脸上恢复了些血色,身着一袭雪白的绫裙,柔软的面料藏不住姣好的身段,少女打眼一瞧,便勾起了唇。

楚楚可怜,身娇体软,这可是能勾得男人腿软的利器。

“芙蓉妹妹,难怪二娘给了你这么个花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果真如此!”女子皮笑肉不笑道。

鸢眉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叫自己。

没错,尤二娘昨日来时便给她改了名字叫芙蓉。

她总觉得她的笑里藏着刀,就如那尤二娘一样。她自然也对她没有好脸色。

尤二娘揽着少女的肩膀向鸢眉介绍:“这是你杜鹃姐姐,她可是我们教坊司的花魁娘子,跟着她好好学错不了的。”

鸢眉缄默不语。

尤二娘怒道:“这丫头真是死倔死倔的!二娘我脾气够好了,谁叫你爹是个大奸佞,你落得这下场又不是我害的,要怪也怪你爹!”

一提到她爹,鸢眉的浑身又绷成一张弓,红通通的双目仿佛会喷火,“你满口胡诌!我爹是被冤枉的!”

二娘扯着手帕哂笑,“冤枉?你跟我扯什么?有本事你去跟皇帝说,我又不是青天大老爷!”

杜鹃抚着尤二娘起伏不定的胸口道,“二娘别怒!放心把她交给我,我定会把她调·教的服服帖帖的。”

“还是你懂事,那你先教着,要是不服管再告诉我,”尤二娘揉了揉太阳穴道,“我这几日被这丫头气得脑仁子疼,也不想跟她再多费口舌,先去躺会儿了。”

“二娘多休息会儿,要是还疼定要请个郎中来瞧瞧。”

尤二娘点了点头,目光在鸢眉身上流连了一会儿,这才踅去了。

当她的身影拐出房门,方才一脸明媚的杜鹃已经敛去笑意,寒着脸问她:“真是半点曲子也不会弹?琵琶古筝总会一样吧?”

鸢眉敷衍道:“真不会,花魁娘子给我演绎一遍?”

杜鹃面色一僵,旋即又笑开来。

在这个以色侍人的地方,鸢眉的到来,无疑成了她最大的竞争对手,因此,从第一眼见到她,她便将她划为自己的敌人。

不想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是个硬骨头,她又怎会受一个刚进来的新人给挑衅了去?

“好,你听我这一支曲,平时可不轻易弹出手,既然是要教,我也绝无藏私。”

杜鹃说完,便敛裙在梅花凳坐下,抱起桌上的琵琶,搁在腿心上,而后一手摁弦,一手拨弦,纤细的玉指在琴弦上跳跃翻飞,泠泠的琴音便这么从她手底下倾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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