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月藏鸢(98)
鸢眉便从掌柜手中拿过了匣子,将那支步摇打量了一遍,边看边止不住点头赞赏,“掌柜的手艺果然精湛,竟半点也看不出修补的痕迹。”
余光却瞥向了伏身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却故意不叫起。
掌柜得了夸奖,笑眯眯道,“小人不过是熟能生巧,还是承蒙殿下喜欢。”
言卿舟自觉担起钱袋子的责任,付过银子便牵着她往外走。
跪在地上的那两人直到他们已经走远,这才起身站了起来。
杜鹃还万分委屈,泪眼斑斑地看着他,“德章殿下乃皇后娘娘沦落民间的亲生女,你说……会不会……”
“枉你也是官家女子出身,怎变得跟那些长舌妇般爱嚼舌根?”袁嘉生冷斥了她一声,径自反剪双手从她身侧走了出去。
杜鹃脸上一热,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你看看你,我不过说了一句,你便跟我变了脸,还不是你心虚!”
袁嘉生听到这话,脸色更是凝了霜,却怕他们还不曾走远,只好咬紧后槽牙一忍再忍。
他朝远处望了过去,见她刚走到车前上了马凳,不慎踩到了披帛,趔趄着倒在她那男人身上,两人眼神对了一下,蓦然羞怯地躲进了车室里,男人怔了怔,紧随其后地钻了进去。
他脸上一阵冷一阵热,心口像是被一只大手揉碎了,确定她听不到他们争执后,他扭头便对她冷了脸,“够了,什么时候妾也有资格与主子狡辩了?就你这贪得无厌的性子,这些年来赏下的金银珠宝也够你活个大半辈子了吧,回去就把那些金银细软包好,以后我袁家的门你便不必进了,想去哪去哪吧。”
杜鹃哇的一声便嚎啕大哭了起来,她知道自己面容丑陋,变得尖酸刻薄,可还不是怪他这么多年他一直熬着她,纵容正房娘子欺侮她,甚至连个丫鬟都可以随意唾她一口,她就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拥住了那些金灿灿的金银首饰,从这其中也能寻到一点安慰。
如今这点安慰也断了,她知道这次他是来了真格的,只祈求他心软还能看她一眼,怎知袁嘉生却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她,径自上了车便吩咐回府,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晾在了大街上……
而那厢的鸢眉上了车还有些神游,言卿舟虽是看清了端倪,可怕触及她的伤口,便也对刚才的事绝口不提。
只默默地挪了过去,挨着她的肩而坐,“累了吗?”
她点了点头。
他便伸手将她的脑袋摁在自己的肩上,“那你眯一会吧,到了我叫你。”
她就这么闭上了眼,仿佛徜徉在一片温柔的海洋,他身上淡淡的青竹香能让人安定,沉稳有力的心跳更是她坚定的倚仗。
方才的那一出,她原以为自己会慌了手脚,可见他一下子便站了出来,将她挡在了身后,那一刻,她忽然发觉,就是天塌下来也不可怕了。
他们是夫妻,是这个世上最亲密的共体,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这一刻,她的心头竟格外平静。
只是她忆起昔日身为花魁娘子的杜鹃,如今落得这般尖酸刻薄的模样,又不免唏嘘地叹了口气。
见她叹气,他不由得柔声问她,“怎么了?”
她朝他浅浅一笑,“没事,我只是想起一些旧事……”
“过去的事多思无益,”他说着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缓缓道,“既然你已经成了我言家妇,就该想想我们的未来。”
“你说得是,其实你也不必忧心,我只是有些感慨,孰轻孰重,我还是分的清的。”
说话间车已经抵达了言家,两人相携着进了府。
小姑子一见到他们就笑得见牙不见眼,“二哥哥和嫂子回来啦,赶紧去换身衣服,马上就传饭了。”
于是回房换上家常的袍子便挪到正厅来,中午男人们都不在家,只一众女眷坐在那里嗑瓜子闲聊,亲戚们也都离开了,只剩下一家人,气氛便轻松了许多。
见他们进来,不免要笑着打趣,“二叔带我们二嫂去哪儿玩了?”
“瞧瞧,还真是新婚燕尔的夫妻俩,从方才进来到现在,这两人就跟黏在一起似的,那双手都没松开过。”
两人被她们这么一打闹,登时松开了手。
言大娘子笑着斥道,“你们这些人呐,专会为难人,新妇脸皮子薄,可禁不起你们这么一说。”
众人又聊了会天,那边的饭菜也已经摆上了,于是挪到圆桌边上落座开了饭。
第74章 真相
如此过了两天, 言卿舟便主动替她说搬回公主府一事,言大娘子自然虚留了一回,可也知道他们小年轻需要独处, 便由着他们去了。
临走时,她还拉过鸢眉的手,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席话, 又给她拿上了好些瓜果蔬菜、腊肉熏鸭之类的。
鸢眉打眼一瞧, 这些东西, 就是吃上两三月都足够了,便止不住道:“娘别费心了,我府上人少,这些东西拿了也吃不完,白糟蹋了, 再说了, 下月祭祖我还回来呢,又不是这一去不回的。”
各自推脱了一番,还是言卿舟开了口, “我看那些瓜果便拿着吧, 腊肉熏鸭什么的, 也不合殿下胃口, 还是留在家里吧。”
言大娘子这才讪讪道好,“你瞧瞧,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些什么,这不过是做娘的一片心, 下回回来, 咱们娘俩再好好聊聊,有什么想吃的, 也不要不好意思,你尽管开了口,咱们府上还是吃得起的。”
婆母这些年来养尊处优,尤其在吃食上格外讲究,要不然也不能养成如今这副富态的身材了。有这么个性情随和的人做婆母,鸢眉心头也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便乖顺地点头。
回到公主府,两人过着犹如神仙眷侣般的日子,一眨眼,他们已经成亲了一年有余。
奇怪的是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们从未有过任何争执,这样举案齐眉的相处无疑令人艳羡,可也变得犹如镜中花水中月般缥缈了起来。
转眼间便到了花朝节,鸢眉便在府上设宴,邀了建京贵女和郎君们过来同庆,这其中就包括了红凤。
册封公主后,她便与红凤重新取得了联系,可毕竟各自都为了人妇,自然还是聚少离多,这回趁着人多,倘若不邀她出来,回头还得遭她一阵埋怨。
宴席上设了不少活动项目,红凤是捶丸的高手,自她下了场,便把一众的大家闺秀都给比了下去,一连好几局下来,也给她累得气喘吁吁。
“我先休息会,你们玩吧。”红凤说着便将手中的球杖递给了丫鬟,又从她手中抽走了帕子掖去额上的薄汗。
鸢眉见状不禁招手叫她过来,“都是十几岁的小娘子,你跟她们较什么劲呢,快来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红凤敛袍坐了下来,端起茶轻抿了一口,目光却仍是关注着场上的动态,“这些都是什么人?”
鸢眉凑近她耳边低语,“无非是建京城的未婚的高门贵女。”
红凤又转眼望向在场的年轻郎君们,哦了一声道,“没想到你如今还做起了牵桥搭线的红娘,怪不得驸马一早便躲出去呢。”
鸢眉笑了笑道,“不过也是闲着,又不要我侍奉公婆主持中馈,我偶尔也得找点事做做打发时间。”
红凤揶揄道,“你还要打发时间,稿子写完了吗?”
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大喜的日子,催什么稿?”
说起来,她写书这事除了卿舟,也就只有她知道了,好在她不喜读书,因而也不必担心其他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