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山河(128)

作者:孙宇 阅读记录

你的手,开始不听指挥地颤动,先是右手食指的指尖,止不住地往下点头。然后是整个食指,剧烈抽搐。最后,整个手掌,都开始莫名其妙地猛烈摇晃。

你的背上,又有几个,你怎么都挠不到的地方,止不住地发痒。

浑身难受的你,想叫太医来,结果想说的话,居然没说的出口,你的嗓子,完全是沙哑的。

你赶紧抓起身边的杯子,喝了一口,那里面,是昨夜的残酒。

酒本身,已经没什么味道。

但是一喝下去,刚刚身体上出现的那些问题,一下子就好多了。

你惊喜地发觉,原来,这酒,竟然还是一种良药!

原来,你是在心理上,向往酒精,想去喝酒。

现在,你是在生理上,依赖酒精,不能不想喝酒。

你这症状,是医学上的酒精依赖,但在那个时候,没人看得出来。

于是,你欢欢喜喜地又醉了一场,酒醉之后,你又跨上你的全新坐骑,去邺城集市上,疯了一趟,这一回,你的杀伤力超强,因为你这次骑的,是一头大象!

那南朝陈霸先送你的大象,出现在这北国的热闹集市上,几下子的功夫,就把这城里的宁静安详,践踏成了人间地狱的模样。

你还嫌大象走的慢,便从大象背上跳下来,直接跳到人家的屋檐上,你又在无意间,发现了一个,观察世界的奇异角度,于是,你就在无数个屋檐之间,开始跑酷。

你越跑越高,一直跑到了近三十丈高的相国寺佛塔顶部,你这身手,就连以飞檐走壁为专业技能的鬼鸮刘桃枝,也自愧不如。

恐怕就连隔壁的黑蝙蝠宇文护见了,也得叫你一声,师傅。

可是,每到酒醒的时候,你就又成了浑身到处痒痛的病夫。

你也不好意思叫大夫,你心里傲气着呢,不到三十岁的人,找什么大夫?直接开上两罐酒,当做药来服。

不知不觉之间,酒的药效,越来越短,你想着,那也好办,加大药量,就可以改善。

某一次酒醒,你看见,你的母亲坐在你的床头,她的膝下,跪着你的妻子,当朝皇后李祖娥,正在伤心地哭。

哭什么哭!怎么了?你好歹酒醒着,不敢吼你的母亲,便朝你的妻子怒吼,以便打破这种尴尬。

妻子自然不敢回答,还是母亲来答你的话。

她铁着脸问你:昨天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

什么事?

倒不是抵赖,你这是真的不记得,还得母亲来给你说说。你想着,无非又是喝多了,闯的那些祸嘛,反正我是天子,谁能奈我何?

母亲,你不爱我,但我依然可以快乐!

你高傲地看着母亲,等她说说,你昨夜酒醉,到底又做了些什么?

你母亲说,昨夜,你醉醺醺地去了你妻子的姐姐家,召见你的姐夫,人家来了,你不由分说,就拿弓箭射他,把他射成了重伤,然后,你非礼了你妻子的姐姐,你的大姨子,还说要带她进宫,做你的昭仪。

你妻子说,干脆把皇后之位,让给她姐姐算了。

哎,这真是我做的事吗?这可怎么收拾……

就算疯狂如你,也会打心眼地觉得,这,是一件丑事。

哪里丑呢?

自从你酗酒开始,醉酒的时候,身上哪儿哪儿都硬,唯独那里,硬不起来,做不了那些嘿咻嘿咻的事。清醒的时候,那里倒是时常硬的起来,可是身上别的地方,哪儿哪儿都软,也做不了那些嘿咻嘿咻的事。

偶尔难得,抖擞雄风,也不过三两分钟。

你都已经很久没有跟妻子圆过房了,也没有和别的女人同过床。

你说你洁身自好,其实是难言之隐,你害怕别人知道。

你完全不记得,你昨夜喝醉时,到底对大姨子做了些什么。

但是你知道,你喝醉时,那个地方,一定是软的,这件事情,会不会被她,瞧见了。

你觉得丑的,不是别的,只是这个……

你才不理会母亲的失望,和妻子的绝望。

你从床上起来,冲开母亲的阻拦,甩开妻子的纠缠,跑出寝宫去,另外找个地方喝酒。

你想起了漂亮的薛嫔,便摇摇晃晃地往她那里游荡。

你见到了薛嫔,看见她的眼里,似乎有一丝怨恨隐藏。

怎么了呢,没有喝酒的时候,你头脑昏沉,啥都想不起来。

微醺的时候,你思维敏捷,一下子啥都想起来了:哦,我前不久,刚刚杀了她的姐姐和姐夫,

她的姐夫,也就是你的叔父高岳。

你并不对此,抱有任何歉意,你微醺的时候,思路清奇,想到的是,作为妹妹的薛嫔,会不会在进宫之前,就已经和叔父高岳,发生过了什么关系?

为了这个奇怪的想法,你看着薛嫔,心里嫌弃。

你不再理会她,歪在一边,独自喝酒,直到又把自己灌醉。

你以为,你喝醉了酒,只是倒头就睡。

每个酒鬼,都这么以为,都自夸自己酒品好,从来不会在酒后胡作非为。

没人敢催你醒来,等你自己醒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眼前又是一片狼藉,这你都习惯了,你颓然起身,想随手收拾一下时,腋下有一件东西,随着你姿态的变化,掉在了地上,嘣的一声。

你揉揉眼睛一看,是一个尚未完成的乐器琵琶,看手艺,应该是自己醉酒时做的,你很喜欢这种,来自遥远波斯的新潮乐器,从小就弹琵琶,自己也做琵琶。

这个醉琵琶,显然还没做完,只是勉强打了个样,还没有上弦,还没法弹奏。

这琵琶上,细长的头颈部分,还露出了许多血肉。

血肉?

你把那个琵琶拿近细看,那琵琶的琴头,是一根一尺有余,二尺补刀的结实骨头,你很会做琵琶,你知道,琵琶琴头,一般要用牛马大腿的髀骨作为支撑,这没问题,正常工序。

你想把这个琵琶做完,于是径直开始继续清洗那根髀骨的残余的血肉。

怎么这跟髀骨,这么短呢,做琴头,一般要找根两尺来长的马骨最好啊,而且,这骨头,为什么还没洗干晒干,还这么新鲜,就拿来用了呢?

其实你也不理解,酒醉时的自己,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哎?薛嫔呢?上哪去了?怎么不陪我?

你突然想起,便问太监。

你这才发现,以前总在你身边伺候的太监,这回,站得离你老远。

太监用恐慌的眼神看着你,颤抖着说,薛嫔,已经死去!

谁杀了我的美人!你怒吼着。

太监解释说,是您自己醉酒时,下令把她拖出去斩首的。

你还是不信,说要亲自去查验,薛嫔的遗体。

太监又说,现在无法查验了,她的遗体,已经被你下令肢解了,您手上的那根髀骨,就是她,大腿里面的……

莫说旁人,你都被你自己,给吓着了。

转头又想,这薛嫔,说不定早就被叔父玷污过,这么多年瞒着我,想来这也是她应得之祸,无话可说。

你就这样,把自己给说服了,于是心安理得,瘫坐下来,一边把那恐怖的琵琶做完了,一边翻来覆去的唱着一首古诗: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宁不知?你已是一个,变态的恶魔。

谁能想得到,前两年,你还是天下瞩目的英雄天子?

既然,都已经疯到了这个程度,那么,你喝不喝酒,其实都已经区别不大了。

你天天在宫里,召集一帮莫名其妙的男男女女,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全部脱个精光,一起玩什么狐狸找尾巴的游戏。

忽然有人,叫你停下,说这般作态,非君王所宜。

说话的人,是永平王高浚,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他在父亲的十五个儿子中,总排行第三,大哥高澄死后,他的排行,就仅次于你,且在庶子之中,又是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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