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山河(187)

作者:孙宇 阅读记录

如愚所见,但遣公一腹心,明于智略,素为诸将所信服者,速至军所,使观其情伪。

纵有异意,必不敢动,动,亦能制之矣!

不过,这种事关重大的传闻,确实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么,这两难之下,该怎么办呢?

依我看,您只需要派一个您信得过,且有才能的人,代表你本人,直接前往军中查看。这样一来,梁士彦等人,就算真的有异心,也不敢妄动。

就算真的动了,代表您的这个人,也可以控制。

说得好啊,你一下子恍然大悟,兴奋地拍着李德林的肩膀说:“公不发此言,几败大事!”

李德林也骄傲地扬起了下巴,捻起他那飘飘荡荡的长胡子。对于这个纯粹的知识分子来说,你表扬他的那几个字,就足以给他,极大的满足感。

你决定,按照李德林的方法去办。

那么,派谁去呢?

李德林自己,显然不行,他纯粹是个知识分子,出点子可以,实际操作不行。

说到实际操作的话……

你看向了郑译。

你却发觉,他在躲避。

“郑大人!”你叫他。

“嗯?”他应你。

“事情紧急,要不然,你去?”

这话一出口,你就后悔了,要是真的让他去,他会不会顺道,就投了尉迟迥?

不,他不会。

那是战场,郑译,不敢去。哪怕这其中,隐含着一次重新下注,改变命运的机会,他也不敢去。

那是真刀真枪,杀人见血的战场。

他说:“大丞相啊,不好意思啊,家中老母有病。”

“行!”

你松了一口气,也看透了一个人。

顺便,也把另一个,也一并看透吧,你又朝刘昉,努了努嘴,意思是你呢,去不去?

刘昉装聋作哑。

好吧……

可是,人,倒是都看透了,事,谁去办呢?

你感到沮丧,因为世态的炎凉。

“我去!”

忽然,门口传来一声呐喊,把你灰暗的心境点亮,你回头一看,是高颎,他安顿好了赵王府的差事,立马就赶过来了。

“大丞相,让我去吧,我经常在外办差,前不久,还在河东帮忙平叛,所以,韦孝宽军中诸将,我都认识。”

“行!你赶紧回家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出发吧。”

“不必了,军情紧急,您马上写个任命书给我,我带着,现在就走。”

“还是先回趟家,跟老夫人说一声吧。”你一边亲笔写着任命书,一边故意这么说,说给郑译听。

“您派人去帮我说一声吧。”说罢,高颎扯过你刚刚写完,墨迹未干的任命书,飞一般似的转身跑了。

留下一阵劲风,吹得你,心里轻松。

当晚,你带着文武百官一起,亲自前往高颎家,替他向他的母亲辞行。

差点羞死了他郑译。

这时,陨州总管司马消难,带着下辖九州八镇,荆州北部、豫州南部的广袤土地,投降临近的陈朝,其中甚至包括,你这个隋国公,正式的封地,随州。

你知道,司马消难这个人的能力与胆识,和你,和尉迟迥,都不在一个档次。

否则,他会趁着你和尉迟迥,全力对峙,无暇他顾的时机,一举杀上长安来。

还跑去投降陈朝。干什么?

不过,司马消难毕竟动起来了。

如果,你和尉迟迥之间的对峙,再不出个结果。

那么,司马消难就算再蠢,也知道可以带着陈朝的兵马一起,过来搅局了。

况且,还有成都的王谦,他,还没出牌呢……

高颎啊,他现在,就是你的阿弥陀佛。

两天后,你的阿弥陀佛,已经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两军阵前。

高颎先进入中军大帐,拜见了三军主帅韦孝宽。

韦孝宽问高颎,此番持节而来,有何公干?

高颎说:“是您派人,持密信前来长安,说梁士彦、宇文忻、崔弘度三人,收受尉迟迥贿赂,有可能作乱啊。”

韦孝宽面露惊讶说:“嗯?我并没有派人,向大丞相报告这件事啊?”

高颎随即向韦孝宽,出示了在长安收到的密信原件。

韦孝宽接过去看了,皱着眉头说:“这……这是李询的笔迹呀。”

“李询?”

“李穆的侄儿,在我的军中做参谋长,我的印信,都在他那里保管着……”韦孝宽欲言又止,想等等看高颎会怎么问,再决定该怎么说。

“那么,梁士彦等三人,收受尉迟迥贿赂的事,是否属实?您,又是否知情?”高颎追问。

“确有此事,我也知情。”韦孝宽并不避讳。

“那么,韦帅您,为什么不主动上报大丞相?李询,为什么又瞒着您,上报了?”高颎紧逼。

韦孝宽一边指着旁边的座位,示意高颎坐下,一边气定神闲地说:“这场战役,是我们和尉迟迥之间的内战,交战双方的各级将领,以前本来都是同袍,本就互有交情。尉迟迥仗着他霸占的邺城富裕,有钱,给我军将士们送来了不少,以图拉拢。全军上下,收到他钱的人,其实远不止梁士彦等三人,这些事,我都知道。”

“那,怎么办?”

“怎么办?不管!”韦孝宽自信地说:“大家都是靠着刀口上舔血,才活着的人,知道战场上,真正重要的是什么。钱嘛,固然重要,可是有命挣,也得有命花才行啊。两军相持一个多月以来,我已经通过布局调遣,对尉迟迥的主力,形成了合围之势,决战虽然还没开始,但是,胜负其实已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时候投奔尉迟迥,傻呀。所以,梁士彦等人,只是收点钱而已,不会投敌的,你可以回去告诉大丞相,放心。”

“那么,李询,为什么要把这事,给捅上去?”

“那你得去问他,我怎么知道,他犯的是哪种傻?”韦孝宽哂笑着说:“要不是看在他叔父李穆的份上,我现在,就把他抓来正法。”

“韦帅,我是否,可以单独跟李询谈话?”高颎恭敬地请示韦孝宽。

“去吧!”

高颎告辞,随即去找到了李询。

“韦帅说的也对……”李询咬牙切齿地对高颎说:“收受敌方贿赂的,确实不止梁士彦等三人,其中还有韦帅他自己!”

“哦?你有证据?”

“高大人啊,这又不是衙门口里办案子,哪有功夫去收集什么证据?你看看迹象,不就看得出了?”

“什么迹象?”

“尉迟迥起事至今,已经有四十多天了,刚开始的时候,声势只是一般般,正是一鼓作气将其扑灭的最佳时机,韦帅本来第一时间掌握了尉迟迥起事的情况,却带着队伍,从淇县退守洛阳,隔着沁水,与他们对峙。放任尉迟迥尽收河北,做大做强。”

“嗯…这或许是韦帅诱敌深入的策略,况且……”高颎本来还想说,况且,南边还有陨州总管司马消难的反叛,退到邺城与陨州之间,距离两头都不远的洛阳,两边都能照顾着,或许的确是个稳妥的选择。

但是,高颎的话头,被急切的李询打断了,他说:“就算是诱敌深入吧,敌人也确实深入了啊,尉迟迥的侄儿尉迟惇,带着几万人杀过来了,那你倒是出击啊。可一个多月到现在,也没见韦帅,有啥动静。”

“所以,你觉得,韦帅与尉迟迥勾结,会谋反?”

“那倒不至于,韦帅要反的话,也早就反了,大可不必,等到现在。但是……”

李询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韦帅有可能,想留着尉迟迥不打,把战事就这么拖着,一边向大丞相要军饷,一边跟尉迟迥玩暧昧。军中传说,梁士彦等人收的钱,其实最后,都会交到韦帅的手上!所以,我才盗用韦帅的印信,私自写密信,上报的。”

有可能!这很有可能!

听李询这么说,高颎倒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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